蒙破势大力沉的一刀突袭眼看就要建功之时,多年习武形成的本能灵敏反应,让项羽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鬼神戟横在了三尖两刃刀的来路。
“叮”的一声轻响,蒙破在两人兵刃相交的刹那,并没有发力,而是顺势轻点之后一个巧妙的抖腕,刀尖就有如灵蛇般钻向了项羽的胸前。
心神恍惚之下,项羽对于蒙破这一手精妙的刀法已是无可奈何。只能借助身体的一个侧转来尽量减轻蒙破当胸刺来的力量,然后就全靠乌金甲的惊人防护力了。
当蒙破的三尖两刃刀在项羽的胸口一点之后,飞驰的骏马带着蒙破与项羽擦身而过。而项羽却捂着胸口处闷哼了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胸口处从来不曾被人用兵刃划破的乌金甲,赫然有一个二寸长的裂口,大股的鲜血正从裂口处不断涌出。
借助马匹的高速带来的冲击力,加上蒙破手中极为精良的兵刃,项羽差一点就被这一击刺穿胸口了。如果不是本能的来了一个侧身卸力,加上乌金甲远超寻常的坚固,未来的霸王就要在此饮恨了。
饶是如此,胸口处入肉寸许的伤口,还是让项羽胸前血流如注,外加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被蒙破这一击彻底打醒后,从来没与人在正面交手中吃过如此大亏的项羽简直快要疯魔了。叔父如今生死未卜,本就双眼通红杀意盈胸,再被蒙破这一刺激,项羽脑海中马上就被无边的杀意和怒火完全占据了。
霸者,长也!意指蛮横、强势不可阻挡。
在体内亢阳血脉的推动下,项羽平生第一次陷入了一种霸道、蛮横,杀气滔天的疯魔境界中。
仿佛体内有用不完的巨力一般,项羽不知疲惫的迈开双腿迅疾如风的在整个渡口周围将一个又一个出现在充血双眸视线中的秦卒蛮横无比的击杀当场。
哪怕是身在高大骏马之上,只要出现在项羽的面前,秦卒也往往是连人带马被一戟劈为两截。所有在项羽身边出现的秦卒,无一例外的在鬼神戟下化为齑粉。
再加上项羽五百亲卫和项梁千余亲卫在眼看武信君受伤后激发出的悲愤战意,蒙破和麾下精锐骑卒很快就被迫逃离了渡口周围。
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原本的千名骑卒竟然只残存下来了不足二百人。蒙破对于项羽的罕世神勇,也是心惊胆战。项羽此刻展现出的武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人力所能及的地步。
“此等猛将,除非天神下凡,何人可挡啊!”面对着项羽这种能以一已之力改变整个战场形势的神勇,向来不曾服人的蒙破也不禁给对手送上了由衷的赞叹。
此时再上前与项羽纠缠只能是让秦卒枉送性命了,蒙破远远的勒马下令秦军骑卒们不要再与楚军接战,现在也只有等后续的大队秦军赶来再说了。
秦卒远远的逃开后,再没有上前之意。可是完全陷入疯魔状态中的项羽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盯着秦人驻马之地,项羽迈开大步就追了上去。
还好项羽身边的亲卫项文机灵,与数十名亲卫一道大喊道:“少君,君上令你速速渡河相见。”
听到亲卫们的大喊,“君上有令”,项羽当下心中大喜。看来叔父伤势没那么严重,这才收住了脚步缓缓回身率部从浮桥退回。
从项羽亲卫们的大喊中,蒙破也首次得知了这员楚军中罕世猛将的身份——武信君项梁的继承人项羽。
刚看过项羽的超凡身手,再得知项羽的真正身份,蒙破的双眼又一次习惯性的紧紧眯了起来。如果项梁伤重不治,那么眼前的这位武信君的继承人显然也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劲敌。
不过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项羽,应该不可能拥有项梁在楚地的巨大声威和号召力。此时的蒙破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项梁伤重不治的结局之上了。
在秦军不敢再纠缠的情况下,项羽安然的率部从长清渡浮桥退回到大河南岸。
等项羽退过浮桥后,楚军当然不会将浮桥再留在原处。将火油淋到浮桥上,一阵大火过后,长清渡浮桥只留下了两条横亘两岸的粗大铁链。
项羽过河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项梁的身边,心中还充斥着亲卫们善意的谎言,以为叔父当真是伤势并不严重。可是真正看到项梁时,项羽的心情马上就坠入了一片深渊之中。
胸口处血流不止,面色惨白陷入昏迷中的项梁,让人一看就明白伤势肯定非常严重。从军中医士的口中,项羽终于明白了叔父真正的伤情。虽然入肉不深,可是那支刻死的弩箭却刚好从项梁的胸前刺入,伤及了项梁的心脉。
胸前伤口虽然经过医士的精心护理上药,可是真正决定项梁生死的,却是项梁胸腔内那个可能非常细小的伤及心脏的伤口。
任何伤及内腑的伤势在当世都绝对只能是属于听天由命的范畴,所谓的开膛破腹救人之术在此时连听都没有人听说过。如果脏腑出现伤口感染,那么就等于宣判了项梁的死刑。
情急之下,想到当初彭莹莹曾说过“阎王贴”的蛇胆对于外伤也有着非凡的奇效,项羽当即就取出怀中的玉瓶将一枚蛇胆捏碎后轻轻的涂在了叔父的伤处。
蛇胆本就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伤口处的清凉感觉也让项梁从昏迷中慢慢苏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后,看着项羽、范增等人焦急的目光,项梁虚弱的下达了全军至平阴渡集结的军令后,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在楚军败退大河南岸,项梁伤重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北岸的秦军在简单的休整一日后,也踏上了奔赴赵地的行程。军中粮草所剩无几,曾经的三十万大军也只剩下十万出头了。再不前往赵地与王离的三十万边防军汇合,只是后勤的压力就足以让秦军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除了风烈暗中留下的一些牵机阁细作,大河两岸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率军匆匆奔至平阴渡口,与龙且汇合后,将军务交由共尉、郑君和龙且打理,政事与军中杂务托付给范增和王元。如今已经实际上成为了整个楚军主心骨的项羽衣不解带的陪伴在叔父的病榻前。
每天将一枚蛇胆内服,一枚外敷,眼看着珍贵的蛇胆就要用罄,项羽令天鹰骑急召彭越带上莹、姣二女前来平阴渡。既然蛇胆有效,那就只有让善于捕蛇的二女再入大泽中辛苦一番了。
两天后,许是蛇胆起了些效果,项梁终于从昏迷中苏醒,神智看起来也甚是清明,这让项羽和范增都大为惊喜。
从重伤中清醒后,项梁却提出了一个令项羽和范增颇为诧异的要求。征战天下,家人聚少离多,至今项梁还未曾亲眼见过自己的媳妇虞姬。
“将你那媳妇和你弟弟都唤来平阴渡,叔父想见见他们。”项梁轻声对项羽说道。
听到叔父的吩咐,项羽自然是马上照办。出帐唤来天鹰骑中骑术最好的十名精锐,令他们速至彭城将虞姬与项庄带到平阴渡。
在项羽出帐安排传令信使之际,帐中只留下范增与项梁两人之时,范增的一双老眼里终于流下了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以项梁的性子,如果不是自觉时日无多,又怎么会做此儿女情长之举呢。
项梁这分明是想在临终前再看一眼项庄,见一下未曾谋面的侄媳一眼啊!
看着面带微笑的项梁,想着多年来的携手同心、君臣相得,范增心中如同刀绞一般痛不欲生。“君上,难道真的挺不过这一道关口了吗?”范增哽咽着自欺欺人般的问道。
明白范增的心情,项梁微笑着艰难的伸出右手。等范增急忙伸手与项梁紧握在一起后,项梁苦笑着用细微的声音开始将身后大事做出了最后的交托。
“增兄不必悲伤,天命如此啊!某胸口时常痛楚难当,且已有血脓溢出,恐来日无多了。”艰难的喘了口气后,项梁开始交托身后军国大事。
“藉儿已经长大了,足以继承本君一生功业。某唯一担心的就是藉儿性子素来暴燥,就烦劳增兄多给他些提点和指引了。我大楚项氏一门与秦人的血海深仇,就全看藉儿来日功绩了......”
强撑着病躯与范增长谈良久后,当项羽再次入帐后,项梁气喘吁吁的令项羽面朝范增跪下。“籍儿,叔父若有不测,汝当以事吾之态尊奉增兄。多听增兄提点,不得忤逆任性。今后,汝就呼增兄为亚父吧。”
随后,项梁颤抖着亲手将怀中最为重要的那盒号令诸将的虎符取出,郑重的交给了范增。“籍儿虽武勇无双,然在楚地声望尚浅,楚地诸事还是暂由增兄多费心思吧。”
亚父者,仅次于父之意。
熟知历史进程,知道范增的能力和忠诚都是无可挑剔,项羽对此当然并无异议。可是看着项梁托孤一般的凄凉神情,项羽就算再粗心也知道,这肯定是叔父自知大限将至了。
一时之间,项羽还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扑到项梁榻前,项羽近乎吼叫般的朝项梁说道:“叔父你到底怎么了,这么点小伤,你都抗不过去吗?叔父,你纵横天下什么艰险没遇到过,怎么能就此放弃呢?蛇胆对你的伤势有用,孩儿已经让彭越率人入巨野泽中去找了。你坚持住,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不等虚弱的项梁回话,项羽已经双眼血红的回身跳到了大帐入口厉声吼道:“医士何在?”。时刻随侍在帐外的一群医士们慌忙跪伏在看起来近乎疯狂的少君面前,听到了项羽冷冽无比的军令。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治好叔父的伤势。叔父若有不测,某让你们全体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