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手指敲了敲桌案,说道:“团练一事,看来最为犯忌,不过刘天宇所言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备边防虏,边军崩坏,地方守备不严,他这等行商之人最忌边境不稳,马市关闭后北虏又开始骚动,是以刘天宇自出家资备办团练,还北上筑堡防边,此事亦是朝廷允过的。”
魏忠贤说道:“见行方见心,刘天宇以忠心来说,朝廷又无法查证,还是要从其行迹来看,朝廷一定要查出他是否有诸多不法事情,地方是否受其压迫,官员是否受其挟制,前巡抚徐通是否为其所杀,查清这些,其余诸事就很清楚了。”
天启颔首道:“大伴所言很对,查,自然是要彻查,刘天宇这折子司礼监先批下去,朝廷要派大员去查,让他在家待着,查清楚后再说。”
魏忠贤心里暗暗佩服,皇帝的心机手腕越发娴熟了。
刘天宇的事,若是实迹,自请入京可能是试探,同意他来,刘天宇反不来了,甚至可能直接扯旗造反,这对朝廷的大局自然不利。
若是查明是事实,朝廷或逮捕捉拿,或布局用兵,总是能将祸患减到最轻的程度。
若是查明是侯亥虚奏,则刘天宇无事,或是放在大同不动,或是召来京城见一见,也是一道诏旨的事情,不必此时急着叫此人进京。
自辩奏疏送去京城时,刘天宇已经回到了王家庄。
再过几个月柳玉娇即将临盆,前一段日子刘天宇去了集宁堡断绝了消息,害的家中妻子担心不已,这时回来正好可以多陪一陪。
刘天宇屋中正陪着柳玉娇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
从窗子往外看,穿着夏季军服的程云勇已经奉命赶了过来。
看着窗外的大汉,柳玉娇道:“你去忙吧,我去后面的园子里转转,园子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
刘天宇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娇妻,一脸正色的道:“我知道你有些担忧,我也不怕实话和你说,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在爬山,正爬在半坡,坡又陡峭,自然步履维艰,不过只要过了这一道坎,底下就是坡顶,可以一览众山往后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难题能难道咱们了。”
柳玉娇点点头,道:“你要忙啦,我就先走了,还有几个月就临盆了,身边也有足够人手照料,你不用担心。”
刘天宇默默点头,目送柳玉娇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离开。
程云勇推门进来时,正好遇见柳玉娇出去,当下含笑行了一礼。
柳玉娇没有出声说话,只是用眼瞟了程云勇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随行的丫鬟们离开。
“属下见过大人。”
刘天宇向程云勇点点头,说道:“没时间客气啦,我有一件要紧事,你要抓紧去办。”
程云勇道:“请大人吩咐!”
“那个陶一钱,现在怎么样了?”
“和范永斗分别关押,他的情绪还算好,每天三顿饭一顿不拉,还要酒,但没有给他。”
刘天宇微微一笑,说道:“这人还算有趣,事情完了也不要杀他,关一阵子再说。”
“是,属下知道了。”
“范永斗么”刘天宇面带冷笑道,“这个废人怎么样了?”
“每天就是哭,说什么知错了,求大人饶他一命。”
“现在他倒是知道怕了。”刘天宇想了想,道,“不过暂时也不必急着杀他。”
程云勇应了一声,两眼看着刘天宇,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刘天宇沉思了一会儿,这几天他脑子里一直有很多想法,而且已经越来越明确。
这一次的事,最坏的结果就是扯旗造反,然后尽弃大同基业,到草原上和蒙古人辛苦周旋,然后利用海船走私慢慢积攒家当,再差的结局就是尽弃陆地基业,跑到台湾重新开始,到那时,可能局面会很困难,多少年翻不过身。
如果不行险一搏,坏局面到来的可能性最少在七成以上。
到目前为止,刘天宇只能用自明心迹的办法,然后逐条驳斥侯亥。
不利之处在于侯亥有刘丰,很多事情几乎就是事实。
有利之处在与卢成达没有变节,并且抓住了陶一钱和范永斗,使事情没有变的更糟糕。
另外就是大名府刘家很可能站在他这一边,算是一个有利的筹码。
但光是这一点,远远不够。
如果朝廷派来的人是东林党中颇具能力的大员,那事情就彻底完了。
“你先找一个擅长伪装笔记的人”
刘天宇终于下定决心,将整个计划对程云勇说了出来。
“大人,属下立刻就去办。”
程云勇脸上波澜不惊,躬一下身,转身离去。
刘天宇轻吁了口气。
若是杨书亭和吴云庭等人在此,定然惊的大呼小叫起来,程云勇这些办事的人,果然在大局观上还是稍逊一筹。
刘天宇却不知道,程云勇出门之后,突然打了个踉跄。
“禾穗干瘪,麦秆枯黄,又是欠收之年。”一个农家的老行家说道。
韩成光一脸晦气。
四周零零散散站着一些农夫,也有几个韩家残留的庄户长工,这些人脸色各不相同。
给广记种地的,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给韩成光扛活的,脸色全都不好看。
一个佃户走到韩成光跟前,大声道:“韩老爷,今年说啥俺也退佃了。”
“俺也退佃。”
“没说的,退佃。”
韩成光摆摆手,颓然道:“不要你们说,我心中有数,都会叫你们退佃的。”
以韩成光秀才生员的身份,若是对这几人不客气,尽可以拿帖子叫人把这些佃户绑了送衙门打板子立站笼。
不管怎么说这天下是皇帝和士大夫的天下,对生员老爷不敬,打死也活该。
不过此时韩成光并没有这种心思,他的全部精气神都已经垮了。
他家中有三百来亩的田地,大半都在眼前,正如刚刚那个老行家的判断,他家的地今年又欠收,估算平均一亩只有一石半,比起以往的平均亩产差了一倍左右。
正常年景,韩家的地平均能收三石,一些不好的旱地也能收两石,再种些小米,豌豆,大豆,高粱,一年两季几千石粮总是能收下来。
以现在的亩产,麦子只能收不到五百石,杂粮也收不到多少,算算一千石的收成也未必有。
虽说他是秀才,免了黄榜,白榜却要看各家的实力和人脉,他韩家人脉普通,这两年被迫上交不少白榜赋税,随便一算,种地的收成十分有限,竟然不够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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