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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雪眉忧思千里赴死,峰回路转偶遇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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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金秋十月,丝绸古道之上,一队人马缓缓而行。四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行在队伍当中,马车后面牵着一灰白头驴,周围二十多个武林人各拿兵器,骑马护送。

此时,西域辽阔山川大地,万紫千红,层林尽染,绿水蜿蜒舒淌。

这个时节是西域一年之中最好的,每天都碧空万里,他们不是出游,而是来此一游。

外表看,他们是一队商号,但飘扬的旗帜如夕阳一般殷红,红的似乎发黑,这种颜色预示着黑夜即将到来。旗帜迎风招展,上面是古老优美的象形文字,中原读书人不一定认得,那字的意思是“唯我独尊”,小小的这面旗帜让这一队人一路畅通无阻,即便遇到各国官兵,也无需多言。

马车周围的侍卫各个精神抖擞,一路之上,西域大地的壮美山河让他们慨叹不已,流连忘返。一辆马车竟配有如此多的护卫,想来马车中乘客必是武林中位高权重之士。

这辆马车上装了满满的丝绸瓷器古玩字画,马车里只坐着一位老者,六十岁左右,头发胡须眉毛皆花白,手里握着一本儒书,作者是曾子。可他却看上去没心情欣赏那窗外美景,眉头不展,不住的唉声叹气,他正是雪眉道人,西域魔教中原分教的长老。此次来总教,是朝拜剑魔教主,并送上贺礼。

虽然在西域这片广阔大地之上,这面“唯我独尊”旗帜很是管用,但还免不了保卫工作。

这位雪梅道人本身不会武功,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是个秘密。这二十多个侍卫,一是保卫车上财物,更是保护这雪眉道人。雪眉忧心的是他们能保护自己在路上,到了西域总教,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雪眉道人从前是个书生,中原绍兴人士,四十多岁那年还中了举人。那时朝廷动乱,虽科举没有中断,但因时局原因无法上任。十年后,他在宋朝谋了个师爷的职位,可是这人比价迂腐,不但不帮主子要钱,还屡次顶撞上司,但因他确实有长处,也继续当着差,一家人勉强糊口。后来主子事发倒台时,他也被无辜牵连,一起被发配到边疆。真可谓功名未立,书生老去,落魄凄凉。

也是机缘,魔途当年路过边疆之时坐骑宝马害了病,遇到了雪眉老人,雪眉还会一些医术,治好了魔途的马。攀谈之下,雪眉老人将自己故事经历讲给了魔途,魔途认为他是个有本事管钱的忠诚老实人。当雪眉知道魔途是西域魔教长老时,吓得要死。但魔途对他很信任,这时他就是个穷困潦倒的老教书先生,每天忍饥挨饿,魔途一生只对刀和马有感情,其次是他三个儿子。

那魔途极少有恩义之举,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用两个手指可以数出来。老先生救了自己的马,魔途打算来回知恩图报。强迫老先生打扮成道士,还将身边人那里取了把刀送给他。这老书生已经五十多了,一辈子操劳潦倒,眉毛胡子都花白了,魔途给他取名雪眉道人,亲写一封书信,让他去了中原分教。

雪眉道人以武林高手的身法带着魔途的一封信,竟然一下子获得了分教护法的职位,从此算是否极泰来。大家都知道他是魔途的人,自然也没人敢招惹他。魔途非常信任这个雪眉,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他立为分教长老。在他当分教教主之前,中原每年贡献的银子只有二十万两,自从雪眉上任后,一路滚雪球的增长,也可以说他是魔途的私人钱庄,魔途的个人势力壮大,和他提供银子有很大关系。

因为西域魔教教规规定,不会武功是不能担任要职的,好在没有比武考核,这么多年他一直以武林高手自居,滥竽充数。传闻中,还说他在燕地王母山潜心修炼三十年,被魔途请下了山,传闻说他和魔途是生死弟兄,莫逆之交。所以即使平等王也不敢欺负他,因魔途是他的靠山。

靠山吃山,但靠山倒了,轰然崩塌。

因一个叫独孤求败的小子横空出世。

这几个月来,雪眉天天打听剑魔教主的消息。得道的答案是他是个顽童,嫉恶如仇,平时连一条小鱼都不杀,却杀了魔途,给魔途斩草除了根。那平等王也一样,也被斩草除根。以往雪眉是没来过总教的,只送银票就可以了。这剑魔上任后,偏偏是秋天召见自己,以自己以往读书和衙门里的实践来看,这次很可能会是秋后算账,会被秋后问斩。

雪眉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只抱紧了魔途这一根大树,竟然想不到结交四季常青的季青,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季青已经得了西域那片大肥肉,教主一个孩子怎么会是他对手,自己真是失算啊。恐怕这次要季青落井下石,此去凶多吉少,应该是有去无回啊。

可怜着满眼的美景,竟都是为自己送行,送自己去西天……

一路风尘仆仆,翻山越岭,终于还有半天的路程就到西域魔教总部了。雪眉道人索性硬朗起来,毕竟自己是分教之长,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死也要拿出武林高手的状态。

雪眉命令停下马车,走下马车,牵出毛驴,骑驴带队而行。

这时为首的侍卫告知,前面有几个人人在盯着自己这边。雪眉挤了挤老眼,昏花变清晰,果然远远看是五匹马上端坐五个人,一男四女。

这几人见这队人打着魔教旗帜,互相嘀咕了几句,竟然纵马飞奔而来,顷刻间已经到了近前。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侍卫挡在了雪眉前面。

这五人都各自佩剑,四名年轻女子一看就是当地少女,四个少女模样很相似,穿着是当地服饰,面容白净俊美,大大的眼睛,玲珑妩媚。身材苗条得令人垂涎,想来她们若是歌舞起来,必定诱人心魄。后面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就是中原汉人,身高六尺左右,面容端庄,穿的衣服看上去已经很破旧了,还不修边幅,腰带系的都不紧,歪戴着尖顶草帽,连他的马鞍子都是歪的,背后斜背着剑,目光呆滞。来人正是独孤和四大护法。

元春道:“你们什么人?那是什么旗帜?”

为首的大汉道:“这是西域魔教旗帜,你们快滚,慢的话,小心白白搭上小命。”

雨嫣道:“哼,车上装的什么?”

这大汉看几个都是小年轻,不懂事,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道:“当然是金银珠宝了,装满了一车。”

这时雪眉道长打驴走了过来,斥责大汉退下,雪眉道长道:“在下是西域魔教中人,不知几位小英雄拦住去路有何贵干?”雪眉未提中原分教,想来提西域魔教更简单管用。

秋香笑了笑,道:“当然是抢劫了,这还看不出来。”贞雪不说话,但很紧张的样子。

此话一出,二十多个侍卫各拿兵器,就要动手。

哪知这四个丫头先动了手,先下手为强,占领先机,她们只用剑格挡,多用拳脚。不大会功夫就把二十多个侍卫打倒。只是十来个侍卫的兵器不知道飞哪去了,有一半人撒腿就跑,口中大喊有鬼。独孤没动地方,也没出剑,呆呆的看热闹。雪眉道人也没动,傻傻的看着。

雪眉道人本以为会死在魔教总教内,想不到今天会死在山脚下。

侍卫被打趴下后,几个姑娘一起冲入马车,把里面的丝绸缎子抢劫一空。每个人又各自挑选了几个花瓶,独孤自然没动,看着雪眉坏笑。

哪只这几个姑娘贪得无厌,又抢了他们的马来驮东西,将马车内物品抢劫大半,欢笑的扬长而去。独孤瞬间从马上跳到雪眉道长的毛驴上,手中立刻出现一柄软剑,用力一抽毛驴屁股,毛驴立刻带着雪眉落荒而逃。

雪眉回头看时,独孤已经一骑绝尘追赶四位姑娘去了。

原来独孤他们几个今天出来骑马游玩,远远看到这队人马打着西域魔教旗帜,看他们面貌是中原人,已经猜出了大概。独孤要检验一下四大护法武功,可能独孤是受了风顺镖局的影响,突然想过一下监守自盗的瘾。对四个护法说抢劫那些人,抢到的归她们所有。

四大护法自然是认识那西域魔教的旗帜,看教主的表情就明白了教主意思。毕竟四大护法没什么实战经验,独孤用弹铜钱保护他们,那些丢了武器的人还以为遇到了鬼,其实被铜钱暗器打飞了,只是独孤的内力大,他们连兵器怎么脱手都看不清,手上的麻木还没有传递到大脑。

独孤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拿着长枪的唐吉长老,独孤猜骑驴就是雪眉道长,想跟他确认一下子。

四大护法来到卧室,立刻梳理战利品,贞雪在自己抢到的锦缎被子里发现了一张银票,是一张一百万两银子的银票。这种银票道商号就能取钱,这钱太多,拿到手里心就砰砰跳。立刻去找教主,正好独孤与唐吉刚确认了那就是雪眉道人。独孤一看到这银子,立刻将经过讲给了唐吉,让唐吉带人去接雪眉道长,别让他着急。

唐吉闻言大惊失色,并不是因为一百万两银子,而是教主说四大护法只平自己就打翻了雪眉他们。雪眉道长的武功在自己看来可是非常的高,至少和魔途差不多,据魔途说当时为了请雪眉道长下山,花了十万两银子。其实魔途是拿了当时教主的十万两银子,不过是用来买刀了,雪眉道长只拿到手二十两银子。

唐吉看到雪眉的时候,他正用脚踢倒了脚下的累石,以一颗弯脖树为轴悬空摇摆,脖子上围绕着花红锦缎,看那不挣扎的样子,他是下了决心去死的。

一杆长枪横空飞出,空中平行旋转,枪头扫断了锦缎,雪眉落了地。

看到是唐吉,雪眉道长老泪纵横。

唐吉道:“你这老不死的练什么神功呢,教主还等你呢,着急见你呢!”

雪眉道人一声叹息,道:“可是我送教主的东西都被劫了,别的好说,一百万两银票也丢了,被强盗劫去了。”

唐吉笑道:“你知道那强盗头子是谁吗?”

雪眉道人道:“是个吊儿郎当,妖里妖气的年轻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唐吉道:“大胆,诽谤教主你知道该当何罪?”

雪眉道人闻言,愣了,忙道:“那就是剑魔?”

唐吉道:“是啊,教主问你怎么那么慢。这才让我找你来了。”

雪眉道人有重获新生的感觉,万分欣喜,道:“太好了,太好,东西没丢。”

唐吉道:“丢没丢就不一定了,那得看教主护法的心情了,教主说话一言九鼎,跟那几个护法姑娘说了,抢到什么都算她们的。”

雪眉道人一愣,道:“啊?”

当天雪眉道长和唐吉来到魔教总教,马车也回来了。但独孤没有接见,传话让雪眉先休息。雪眉道长又开始惴惴不安了,心情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一整晚不住的回响剑魔,以自己的沧桑经验给剑魔相面,怎么想着剑魔都不是好东西,小小年纪把大魔王魔途给抹了脖子,有把活阎王平等王给煮了,收拾他们后可都是斩草除根啊……

雪眉道人起来的很早,在床上坐着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活路。

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有声响,感觉有一群猴子跑到院里大闹一般,雪眉穿好衣服,推门一看,一个少年在练剑,正式剑魔。

独孤看雪眉开了门,道:“我昨天就想跟你比试一番,怕你旅途劳顿体力不好,这才让你睡一觉再计较。来吧,拿你武器去。”

雪眉愣了愣,道:“教主,我平时不用武器。”

独孤笑了笑,道:“高手都这样,直接过来吧。”

按照西魔教的规矩,欺骗教主,滥竽充数,还做了分教的长老,那是死罪。雪眉道长一路上想到了几十种至自己死地的理由,没想到死在比武上了。只好硬着头皮,和独孤站到一处。

独孤走动,他也走动,两个人步伐画弧。

独孤虽然决斗交手不算太多,但这样的对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雪眉的步伐气场显得太和光同尘,太与世无争了。看着对方胡须眉毛都花白,长长的随风飘洒,神态大气凛然,更难以琢磨了。独孤心想着原来雪眉道长才是西魔教的第一高手啊,真是深藏不露。

独孤看到对法眨眼的速度都很慢,这是明显的想让自己进招。对方一个刚要闭眼的时机,独孤身法向前,利剑归入后背剑鞘,手下来时,手中已有软剑,直接刺出,顷刻间已到对方咽喉。

剑到达咽喉的一刻,雪眉闭了眼,心想死也要瞑目,这辈子就这样了。

独孤被他弄得很懵,剑已经刺入咽喉部位外表皮,意动剑动,软剑剑身绕对方脖子走了一个弧度,雪眉的脖子被划了小半圈口子,但口子很细微,如发丝一般。

独孤收了剑,呆呆的看着雪眉愣着,雪眉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以感觉脖子丝丝痛感,心想可能当时魔途也不怎么痛,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

过了一会,雪眉多年沉浮的经验告诉自己,自己没有死,这才老泪纵横。

独孤不解,拉着雪眉一起去了他的屋子。

雪眉这才把心中事完全坦白,说个痛快。

独孤听完很想大笑,看他这表情也笑不出来了,心想今天真是雪眉的胡子眉毛救了自己,自己看到他胡子飘飘,才想起了用软剑与他对决。要是用背后的利剑,自己现在的内力不能让欧冶子的硬剑弯曲,那利剑里复制了欧冶子的全部内力。

雪眉道长一下子把自己心里话都跟剑魔说了,心想别的事情就听天由命了。

独孤道:“你不会武功的事情,我帮你保密。另外当日杀魔途我也不是纯心的,后来魔途的亲信都被杀,我都不知道谁干的,玄谷子让我不必追究,我也就当没发生,我也很是内疚,但魔途父子的后事办的的确很风光。”

雪眉道长道:“哦,我想定是那季青干的,这家伙人称四季长青,谁当教主他都能过得很好,他灵活着呢。他若没野心到好,否则教主为了防患于未然,要除了他才好!”雪眉一是发自内心想这么说,豁出去了,再者先告状也免得季青落井下石教主轻信。

独孤道:“好,我记得了。我是个很简单的人,你和我就直来直往就好。”

雪眉道长道:“反正我就认准教主了,我这条命就是剑魔教主给的。”

独孤道:“好,连魔途都那么信任你,我更是对你一百分信任。以后有人敢欺负你,我亲自拔剑对付他,哈哈,你确实不喜欢武功我一点不勉强你学,要是被发现,你就说功夫被我不小心废了,你因此差点自己抹了脖子,哈哈!”

雪眉道长听到这话又是老泪纵横,道:“老夫今后一心为教主出力,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独孤笑道:“好好好。”

雪眉道长有些难堪,道:“对了,教主,那一百万两银子您就这样给那小姑娘了?我是不是还得赔上一百万两?”

独孤道:“你当我们是真强盗啊,哈哈,我是个很正常的人。你不要胡思乱想,哈哈哈!”

雪眉道长道:“多谢教主,对了,今天奉上的不止一百万两,还有十万两我随身揣着呢。”说着雪眉拿出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递给独孤。

独孤接过来一看,道:“你之前和季青说一百万两,怎么多出来十万两啊?”

雪眉道长道:“我跟季青说一百一十万两,他让我只拿一百万来,另外的听他吩咐。他是想私吞,不但想私吞这十万两,还要吞了我们中原分教!”

独孤道:“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对了,你很有名啊,连玄谷子都对你赞赏有加,他说你能每年差不多二十个百分点的增长,了不起,本来我想今年只要九十万,拿十万奖励你们分教,既然这样这十万就是你的了,你自己拿五万,另外的平分给那边的弟兄们。这我都跟你保密。”

雪眉道长一下子感慨万千,跪倒道:“老夫必殚精竭虑,效忠教主!”

独孤拉起他,道:“以后不许下跪。”

二人又闲聊了起来,雪眉道长问教主为什么这么不修边幅,穿的衣服都破旧了。独孤回答说自己也喜欢好看贵重的衣服,但好衣服穿到自己身上就不觉得好看了,还是觉得旧衣服好。

最后独孤道:“你在这边随便玩,玩够了随时走,不必跟我请辞,最近天气好,我天天骑马游玩,你的驴跟不上我。”雪眉道长笑着称是。

独孤又看了看雪眉道长的伤,连血都没留下来,只是一条如发丝的红印,完全不必担心。独孤硬说这伤是他练吊树神功时红色绸缎割的,自己的剑可有准。雪眉道长更是喜不自禁,连连说是,是自己玩上吊割坏的。

雪眉道长这次心满意足,自己和侍卫游玩了几日。马车上还剩下不少古董瓷器忘了送出,想要找剑魔教主送他。无奈找不到教主,自己在大门口蹲守了几天也没见到,到时有五匹马来来回回自己走,教主的侍卫说教主他们一般都走鸟道,来回都是飞来飞去飞檐走壁。雪眉办法多,托人找到了服侍教主的王婆,给了王婆五百两银子,王婆才说了她认为的实话。她说教主年轻气盛,精力无限,每天都带着四大护法去户外玩耍野合,没有固定场所,可遇不可求。

雪眉想到了第一次遇到教主场景,见他腰带系的松松垮垮、还有歪披马鞍的样子,信了。

雪眉又托福斜天笑,和唐吉,想要见教主。因为在西域只有他俩和季青可以直接去见教主。斜天笑跟雪眉道长说教主只喜欢剑,对别的不敢兴趣,而且教主的三把剑是天下前三名。雪眉道长无奈,将剩下的礼物都送给了唐吉和斜天笑。

雪眉心满意足的回中原了,相信有剑魔教主在,自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若是被人发现自己不会武功,就说自己在西域无意间看到了剑魔教主和四大护法野合,教主一气之下,废了自己的武功。

没有了顾虑和把柄,一身轻松,满眼风光无限。

瑟瑟秋风里,雪眉白发飘飘,春风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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