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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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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队最终还是先把十一口棺材全部送上山埋葬好,然后罗佳才亲自带了两个人回店里挑选了一口最上等的棺木运上山去,罗鑫杰则负责带着剩下的人留在尸骸发现的地方看守。

罗茜夫妇作为参与者,下山挨家挨户地叫醒了睡梦中的村民。前任村长遗骸被发现是头等大事,所有人都被叫到北面空地上集合。那里灵堂尚未撤离,正好可以用来祭奠罗盖银。

凌晨是跟着村长一起过来的。得益于十七的强大功能,她睡得正酣,然后就被它叫醒了。

凌晨扶着村长,两人跟在罗茜身后往北边走。村长的手抖得很厉害,失踪十年的丈夫竟然已经冤死在当年,这对老人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她们三人赶到空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大半的村民,只有少数的妇女和孩子留在家里没出来。

凌晨在村长的示意下松开手,选了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站定。村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人群中央的那口木棺,里面的尸骸早已面目全非,谁都不可能仅凭一具骸骨判断出它生前是谁。可是她就能,只看了一眼,她那浑浊的双目中就已滚下两行热泪。

村长和罗盖银少年夫妻,两人相伴足有六十年之久,是彼此最熟悉的人。她从罗佳才手中接过玉扳指,紧紧地拽在手里,苍老的声音透着荒凉:“是盖银,是他。盖银年轻的时候左腿摔断过,一直没有好全,他的血肉已经没了,骨头却骗不了人。”

靠得近的几人连忙去看骸骨的左腿,果然发现上面有断裂过得痕迹。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这具骸骨的的确确就是罗盖银的!

村民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充斥着空地,十年时间让他们淡忘了这位前村长,如今他的骸骨乍然出现,无异于平地惊雷,那些关于他的记忆都开始复苏。

罗盖银当年在罗家村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本身长得人高马大,一米九的个头加上常年劳作练出来的肌肉,让他很具有压迫性。在村民们的记忆中,村里没有人能与之匹敌,更别说杀了他了。

凌晨从村民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男人的形象,老实说,在十年前根本没人敢对他下手。在这个封建的村落里,罗盖银就是当时的最高统治者,其他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民,谁会“以下犯上”?更何况罗盖银为人强势却不霸道,至今被人提起的时候也没被怨怼。

可他又的的确确死了,被杀死了!

真相早被埋没在时光中,在场的人都没能力去探索事情的真相。

村长哭完了,让罗佳才带人把罗盖银的骸骨运上山去埋了。她的身体摇晃的有些厉害,整个人萎靡了不少。凌晨眼疾手快地上前重新扶住了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孔老夫子曾言“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村长已经八十多岁了,对于生死早就看淡,她哭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罗盖银这个名字时隔十年再度被人提起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凌晨重新裹起被子沉入梦乡,这一次,她梦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是一片大花坪,不过花坪上种的不是耳熟能详的名贵花卉,反而是那种山野间才会频繁出没的小野花。凌晨满头黑线地站在花坪上,嘴角抽阿抽的,眼前这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身影怎么这么眼熟呢?

麻花辫小身影转过来了,凌晨脸色一绿,还真是她!

罗贝头上戴着个小花环,手上还拿着一把小野花,她冲着凌晨甜甜的笑着,问候道:“晨晨姐,晚上好!”

凌晨额角青筋一跳,这两姐弟真是没消停了是吧?瞧瞧这人都找到她梦里来了!

罗贝笑的很开心,她不管凌晨“凶神恶煞”的眼睛,一边蹲在地上采着野花,一边接着说道:“晨晨姐,我死了!”

凌晨:“哦。”一点都不好笑。

罗贝将手中成束的野花递给凌晨,道:“我没骗你啦!罗波那个蠢蛋,看到我的头就信了罗力的话!哦天哪,我居然跟这样一个蠢蛋是从一个阿妈肚子里钻出来的!”

凌晨:“······”请继续你的表演。

罗贝踮起脚尖,眼中透着一丝狡黠,突然伸手袭胸!凌晨脑中警铃大作,快速后退几步,怒道:“你干嘛?”

罗贝揉揉鼻子,恬着脸道:“我说了那么多你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人呢!”

凌晨揪着她那张肉呼呼的脸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你,不过你也太自来熟了吧?”

凌晨印象中的罗贝是个腼腆的小姑娘,总是跟在罗燕身后帮忙一起干家务,跟皮猴子罗波完全是两种属性。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罗贝怎么跟印象中的南辕北辙了呢?

罗贝嘟着嘴道:“不是你梦到我,是我特地‘托梦’给你的!”

“编!你继续编!”凌晨哼哼道。

罗贝急了,叫道:“不信你问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啊!他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了!”

凌晨一愣,反问道:“冷冰冰的家伙是谁?”

罗贝:“就你脑子里的那个啊!它不让我靠近你,我花了好大功夫才给你托了这个梦的!”

十七?凌晨严肃起来,这是第二个看出她身上依附着系统的人了,上一个是“天眼”朱恒衡。

朱恒衡名声在外,她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罗贝就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小姑娘,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凌晨正视着罗贝那张点缀着野花的小脸,好声好气地问道:“你能不能具体地跟我说下你知道的事情?”

罗贝睨了她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秋千道:“我们去那里说!”

凌晨感觉更怪异了,那里刚才还没有秋千的,好像是在罗贝指过以后才有的。

罗贝拉着凌晨的手蹦蹦跳跳地往秋千的方向走,她对这里好像很熟悉,连性格都活泼了不少。

秋千是双人座的很宽敞,凌晨和罗贝排排坐下。

罗贝开口了,没了刚才的开朗,显得有些压抑:“罗力从来都没打算要过我。”

她叫自己的生父全名,凌晨安静地听着,若有所思。

“阿妈从我懂事起就一直告诫我一定要乖,要听话。本来我刚出生的时候,罗力就想掐死我,是阿妈保住了我的命。罗力觉得阿妈生了个赔钱货,所以那三年对她都不好,或打或骂。他以为我太小了不记事,其实我都记得。直到罗波出生才有所好转,罗力很疼罗波,给他买玩具陪他玩游戏,他一出生就获得了所有的东西。阿妈跟我说,只要我能干一点,罗力也会喜欢我的。我信了,我帮阿妈干活,我学着烧饭做菜,我尽我的全力讨罗力的开心,可是他的心整个儿都在罗波身上。”

“前几天,阿妈过世了,那个家里唯一会庇护我的人没了。送阿妈上山的时候,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姑姑说我差点杀了罗波,可是我没有想这么做过!虽然罗波那个蠢蛋独占了罗力的宠爱,但他也是我弟弟,我怎么会想伤害他?后来回到家里,罗力看罗波睡着了,就把我叫到厨房里,我不知道他会毫不犹豫地拿着刀来砍我!”

罗贝声音中带着哭腔,凌晨搂过她的肩膀,道:“不说了,不要说了。”

罗贝摇了摇头,坚持说了下去:“罗力力气很大,他一刀就砍下了我的头。我该谢谢他的,没让我死的太痛苦。他把我的尸体藏在厨房里,对外说我生了病在休息。第二天他又拿刀把我的身体砍成了好多份,那一幕被罗波看到了,他吓的差点尿裤子,还躲到你这里来。罗力把我的碎尸埋在了院子里,又用破布和棉花做了个假人,给它接上我的头塞进被子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结果罗波那个蠢蛋就真的信了,还给他道歉,真是笑死我了!”

罗贝现在是魂魄状态,流不出眼泪,但凌晨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在哭。生在农村,她多少能体会到罗贝的心情。

生而为人,性别就是原罪!

罗贝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晨晨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凌晨揉了揉眼睛,不解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罗贝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瓜,道:“我想你帮我把‘头’偷出来跟我的身体埋在一起。”

“······”凌晨想她怎么还没醒过来。

罗贝撇撇嘴,道:“罗力以为把房门锁上就没事了,这种大热天,臭气都快传到邻居家了!”

凌晨默,妈妈我好怕!

······

凌晨这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是被热醒的。

她被被子闷出一身汗,这么多天晚上都觉得冷的始作俑者正是罗贝。据罗贝交代,凌晨身上有一股非常香甜的味道,活着的时候没闻到过,死了以后对其欲罢不能,勾地她想方设法想近她的身,碍于十七的震慑,始终不得其法。

凌晨抬起胳膊嗅来嗅去也没嗅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得作罢。她揉了揉脸,将混沌的思绪拉扯回来。睡梦中罗贝的一言一语仍然缭绕在耳边,虎毒尚且不食子,罗力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他所表现出来的对罗燕的不舍和深情也都是伪装,而在罗家村,这种事绝不会仅限于罗力一家!

凌晨把整理好的衣服用布包好,这是她昨晚说要送给许艺晗的,她打算先把衣服送过去,然后再去罗波家里探一探情况。

白天的时候,许艺晗的小屋肯定是关着门的。凌晨敲了敲房门,里面没动静,她也没想吵醒许艺晗,索性就把衣服放在门口,这样她一出门就会看到。接着她又去秦旭那里顺走了一个三明治,这小子昨晚上也不知道去哪里“做贼”了,起得不比她早,脸上还带着几分倦容。

凌晨捅了捅他的胸膛,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调侃道:“秦老弟,强撸灰飞烟灭啊!”

秦旭不假思索地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凌晨大笑着跑远了。

罗波家白天就罗波一个人。罗力要去管着铁铺,都是早上给他准备好中午的伙食。这倒是方便了凌晨的动作。

凌晨到的时候,罗波正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凌晨的到来让他喜上眉梢,这几天可闷死他了,阿爸不让他出去玩,说最近村里倒霉事太多,不安全。阿姐又在房间里“养病”,他真的好无聊啊!

罗波果断舍弃了他的蚂蚁大军,一蹦一跳地跑到凌晨跟前,埋怨道:“晨晨姐,你都好久没来看小波了!”

凌晨捏着鼻子道:“你家怎么有股子怪味啊?你没闻到吗?”

尸臭味!

罗波皱起鼻子嫌弃地说道:“阿爸说他在做臭豆腐,我闻着闻着就习惯了!”

凌晨看罗波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是个傻子吧?”,罗贝叫他蠢蛋,还真没叫错!

谁家臭豆腐是这样的味道?呕!

凌晨单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牵住罗波,道:“你阿爸的房间是哪个?带我过去。”

罗波突然智商上线:“你想干啥?我家可没值钱的东西。”

凌晨无语望天,道:“你放心,你家最值钱的不就是你这个宝贝疙瘩吗?我要拿也是直接把你打晕了拖走,你哪那么多废话,快带我过去!”

罗波自恋地咧嘴笑道:“那倒也是!”

离罗力房间越近,尸臭味就越浓!

凌晨此刻非常后悔没有找两团棉花来堵着鼻孔,可真是熏死她了!反观罗波,完全就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了。

蠢蛋!凌晨心底吐槽着。

推开门,凌晨直接往床上看。一颗散着长发的脑袋背对着她们放在床上,被子下略微鼓起,隔着段距离看过去的确很像有人在睡觉。

可是凌晨是知道真相的。

罗波嚷嚷道:“晨晨姐,你不能进去!阿爸说了,阿姐得的病是会传染的!”

凌晨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阿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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