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宁海州,级别等同于县的散州,东面临海,十年前郑元达任宁海州同知,本该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这郑元达却是带着赴任的上百家丁硬生生压得宁海州这些当地吏胥豪强抬不起头来,此处本没有盐场,他却集合人力,开了盐场卖到宁海州跟文登县,发了大财,两任知州都被他喂饱了,下面人却被他压得动不了,很是作威作福的过了这十年。
五月十九日上午,太阳虽已经高挂,宁海州城却有咸湿的海风吹来,凉风习习,知州衙门二堂东侧,是同知郑元达的署衙,长的高大威猛,更像武人的郑元达此时在衙里堂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碗香茶,惬意的品着。
“老爷,不好了,咱们盐场被人堵上门了。”一个皂帽家丁急匆匆的走进来,脸色很是惶急。
“慌什么,怎么回事,对方有多少人?”
“有,有百十来人,是一个大汉领头,堵在出盐口,盐场留守的家丁被他们揍趴下了。”
“拿老子刀来,随我去会会他们。”
“嗳。”
说罢,郑元达脱了官服,换上一身劲装短打,穿上副锁子甲,手提一把长柄大刀,带着百十名持刀家丁出了东城门,百十来骑声势浩大的向东北方向而去。
张大牛此时带着两个中队共十个小队的狼牙,正堵在一个林间比较宽敞的小路上,郑元达的盐场想运盐出来必须要走这条路,盐场那边有十几个劲装打扮的精壮汉子,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时不时还呲牙咧嘴,不敢上前,远远的看着张大牛他们,恨恨的吐了口唾沫:“等咱家老爷来了,砍死他们,哎吆,疼死老子了。”
咦~唏~嘘~
不大的林子外响起马蹄声,郑元达手提大刀,下马当先带人进了林子,林子不是很密,一眼就能看到对方那百十来人。
“呔!兀那汉子,报上名来。”
郑元达威风凛凛的提刀走到张大牛他们身前五丈外,只见这位郑同知,一米八五的个头,一身锁子甲国字脸,颌下一把长须,三十许的年纪,配上刚才那大喝声。
就差个红脸就能当关二爷了,张大牛心中好笑,资料上说这郑元达虽欺压当地豪强,却无大恶,而且时不时的还周济一下如今各地县大多都无人问津的养济院众孤寡老人孩童,杨天嘱咐过,这人有趣,能拉拢过来就拉拢过来。
“咳,郑大人,给你看个东西。”
张大牛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文书,手指用力,抛到郑元达脚下。
“司礼监……杨天……”
“好吧,老子认栽,”郑元达倒是爽快,这杨天他可惹不起:“我入会。”
“老爷,怕他做甚,小的这就给老爷打个前战。”郑元达身边一楞货持刀就要上前。
啪叽!
郑元达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前你娘个腿,人家关系铁,老子可惹不起。”
“呵呵,看样子郑大人有点不服气,这样吧,咱俩比划比划?”张大牛有点喜欢这郑元达的实在脾气了,这种人,你得赢了他,他才服气。
“那怎么行,你家老爷后面有大人物,老子可惹不起,”说着说着,郑元达话锋一转:“不过比划比划也行,输了可别跟你家老爷告状。”
“一言为定。”
郑元达vs张大牛
六尺长柄大刀对六尺长枪
两人相距五丈,张大牛持枪竖立,静静的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配上那一脸络腮胡,活脱脱一个张飞。
郑元达关刀斜指向地,小步往前,同时手中关刀刀头开始抬头,等到大约相距六米的时候,张大牛动了,就像踩着对方的步点,疾步冲上,长枪提在腰间。
‘高手。’郑元达只觉对方动的那节奏让他一阵别扭。
“喝!”
近了,一把长枪直如灵蛇吐信,极速点到对方刀头,关刀不由往外一荡,长枪略一停顿,关刀还在往外荡的途中,郑元达只觉喉结处一阵凉气,一把寒光闪闪的枪尖已经抵在此处,不到三寸。
“老…我输了。”郑元达有点沮丧,不过也服气,对方确实比他强。
“承让了。”
。。。。。。。。。。
五龙河,经由胶州境内贯穿兖州府莱阳县,水势比较平缓,河面得有十丈宽。
莱阳县城西南面一个无名渡口,有四五十人从一艘船上往来卸下有二十多个麻袋,不一会很快卸完,船只转向,回了胶州方向。
“愣哩个浪,俺那小妹嗳,哥哥今天就要去疼你吆~”
“哈哈,三哥唱的好。”
带头一个三十许,短打劲装汉子嘴里哼着小调,一群人赶着四辆大车,嘻嘻哈哈就要往回赶,细看这些人,年纪都在二十到四十之间,脸上大都有戾气。
“站住。”
刚走没多久,土路蜿蜒,中间有个空场可容纳几十人,此时,有四十个持着丈八长矛的汉子在那杵着。
毛老三好悬吓了一跳,刚开始还以为遇到劫财害命的匪类,细看,“草,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雏儿~”
是些穿着统一青布短打的年轻人,看着唬人,仔细看,脸上大多都有紧张不安的表情。
毛老三提着把单刀,浑身零部件晃荡着:“一群兔儿爷,你们拦住大爷要干什么,先说明白啊,大爷可不好这口。”
“哈哈哈。”四十几个汉子放肆的在那笑着。
“你们都听清楚了,”已经任排长的关二高声道:“限你们五月二十八日,到我们老爷潍县二郎神那里磕头,以后这盐,只能用我红花商会的盐。”
“……呀呀呸!还二郎神,大爷怎么没听过,大爷我爱用谁的盐就用谁的盐,一群兔子相公,大爷今天心情好,滚吧。”
“哈哈,快滚。”
什么二郎神,这些私盐贩子听都没听过,真逗,老子们用灵山盐场的盐多少年了,你说换就换?
“三排,都有。”关二不再多说,举起长矛。
四十人以二十人为一横排,两排四十根长矛平端。
“都对好了,不要怕不要慌,照平时训练,刺出去。”吴小在第一排左侧首位,嘴里大声指点着,其实他也有点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实战。
“不要慌,不要慌。”张飞嘴里默念,手却不听使唤的抖起来。
“吆喝,还有模有样,来啊,上来啊,有本事戳老子。”
毛老三提刀得瑟的来回走动着,看对面这群年轻傻逼,大多都脸色煞白,打开哆嗦了。
“哈哈,就是,来啊。”这些盐贩子提着刀斧棍棒,流里流气的喊着。
“都有~小步上前!”关二一声口号。
哐哐!
两排四十根长矛慢慢逼近,这寒光闪闪的矛尖震慑力不小,盐贩子们挑衅的声音小了。
“拿东西丢他们。”
不知谁喊了声,有人掏出几个石子,有人从路上捡起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嗖的扔过去。
咚!砰!
间或夹杂着几声痛呼,家丁们有个别的被扔到头上,渗出血丝。
“不要怕,不要慌,小步冲锋,杀!”
走的近了,关二当机立断,冲锋!
“……杀!”
四十根长矛有点参差不齐的冲上去,丈八长矛大多都没有章法的刺出去,家丁们心里也没底。
“啊啊啊……”
盐贩子们只觉得对方齐整如一人,四十根长矛刺过来,他们手中的刀枪根本够不着对方,差太远了,挡住一根挡不住第二根第三根,噗嗤!胸口多了个窟窿。
“这些狗日的真敢冲上来……啊!”
毛老三刚才蹦哒在最前面,这时想后退也来不及了,走私盐的都有股血气在里面,“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单刀一摆,看准空隙欺身近前,单刀砍向对方一个大个子。
张飞手不听使唤,惊慌的看着一脸凶狠的毛老三,突然觉得有股尿意,完了,俺要死了。
当的一声,吴二根弃矛拔刀,手中俞家刀笨拙的挡住了这一刀,同时大吼:“还愣着干什么,拔刀啊!”
“……哦。”
张飞此时如梦初醒,弃矛拔刀在手,吴二根已经被对方逼得险象环生,莫名有股勇气涌上心头,张飞手中刀一摆,砍向毛老三的左胸口。
当!毛老三刚要瞅准个空位把吴二根给劈死,见势不得不撤刀跟张飞的刀碰了一记。
好大的力气,毛老三不由得趔趄一下,噗嗤!一把刀在他右大腿上一划。
“啊……”
身形一缓,张飞见势一刀砍向毛老三的左肩膀,毛老三生死关头,忍痛架刀与他又碰了一记。
噗呲!
吴二根趁机脚下猛地加力,俞家刀猛地劈在对方的胸口正中。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嘎然而止,毛老三这积年的盐贩子被两个菜鸟联手砍死。
“呼……二根,”张飞大口喘着气,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向瞧不起的吴二根生死之间却救了他一命。
“嘿嘿,团长不说了么,进了杨家军咱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对,好兄弟!”张飞激动的一拍吴二根的肩膀。
“你两人还在那干啥,还不过来追!”吴小大吼一声,盐贩子们已经崩溃了,开始四散奔逃了。
“来了,班长。”
同样的场景,在登州府各地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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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远金矿,两箱碎银子摆在入口处,抓回来的那些矿工,重新签了合同,以后一月一两月钱,矿工们原先半信半疑,不过那些长矛兵忒吓人,战战兢兢回了金矿,没想到对方提前发银子,一月一两,这可是个好工作了现在,当下人人安心了,自发的签了合同,重新上工。
“这么简单的事,孙家跟那矿监都做不好?”杨天暗自纳闷。
天启二年五月二十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