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陈子陵终于不再躲避柳绵绵的眼睛,沉痛地说道。
“果真是他?”柳绵绵听了,心中一阵阵颤抖,她不愿意相信,可是又不能不信。
“我想,是不是,绵儿你一问便知。只是当时,我见你弃我而去,又见司马濯待你甚好。我心中便更是抑郁。和你赌气之后,向先皇请命,自去边关和出使齐朝,可在途中,便听到了你要嫁给司马濯的消息,于是,我就干脆常驻塞外,避你不见。”陈子陵心中也自是后悔,如果他当年坚持到底的话,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柳绵绵芳心欲碎,她支撑着对陈子陵说:“这一切,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子陵苦笑,看着眼前的柳绵绵似是脚步不稳,他心中关切,连忙在旁扶住了她。他看着眼前浓绿的花儿说道:“我知道这些时,你已经入宫成了太子良娣了。这些事,自然还是司马濯告诉我的。那日他请我入宫饮宴,一时之间,他兴致好似颇高,喝醉了酒,被我问了出来!”陈子陵说完这些,已经是情不能自抑了,他看着满脸伤神的柳绵绵,说道:“绵儿,你可知,我悔了十年!我外表装着不以为意,可是我心里的苦涩有谁能知!这些年,我频频出使,我不娶妻妾,你可知,我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他握着柳绵绵的手,似乎要把这十年的苦痛尽情释放。
柳绵绵伤心地看着他,道:“怪我怪我!怪我轻信于人!怪我不该不信你!我……我也是每日郁郁寡欢!我没想到,司马濯竟是这样的人!子陵!我们是不是错过了?我们的一生是不是就此错过!”柳绵绵握住陈子陵的手,凄惶起来。
忽然又喃喃道:“子陵,我们还是错过了!我们……回不去了!”她无助地说着,看着眼前的墨菊,不知是怪自己还是责怪多舛的命运。
臣子陵忽又执过柳绵绵的手,沉声说道:“绵儿。你心里有我,我已经是很满足了。皇上……不管怎样,他待你一直甚好。我见着也自是放心。”
“是么?”柳绵绵黯然神伤:“你是这样想的么?可是如今我已经知道真相,我又怎能安之若素?谁来还我的整个十年?”她凄凄地说着,摇摇欲坠,想想又道:“不,我要回宫,我要当面好好问问司马濯!”她不理陈子陵的搀扶和担忧的神色,摇摇晃晃,自回了宫。
进了宫,柳绵绵到了正殿,果然司马濯正看着一部兵书,见是柳绵绵凄惶进入,柔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回宫了?这才去了多长时间?时元现在怎么样?”他放下兵书,瞧着柳绵绵苍白的脸色,不由问道:“绵儿,你是怎么啦!脸色怎么这样的发白?可是病了?”
柳绵绵缓缓地进来,看着司马濯的脸,这张脸,她面对了十年,竟不知道贵为九五之尊的他,竟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想到此,她便镇静地看着司马濯道:“皇上!臣妾有一事需问您!”司马濯听了,蹙了蹙眉,觉得这柳绵绵此话说出,甚是生疏,便道:“绵儿,今儿个你是怎么啦?看着越发奇怪!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尽管说!我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柳绵绵听了,颤声道:“皇上,果真如此?”
司马濯便道:“一口一个皇上的,听了自是生疏的紧。我不是嘱咐过你在我跟前,不要叫我皇上的么?”他司马濯自打娶了柳绵绵,从太子一直到皇上,在柳绵绵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我”,方才显得亲切,如今,柳绵绵已是听的有些习惯了。
她此时看着司马濯的眼眸,终于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不知十年之前,你对陈子陵将军醉宿青楼的事可还记得?”司马濯听了这话,抿了抿嘴唇,看着柳绵绵,一时没有回答。他锁着眉头,朝着正殿的屏风走去,半响说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不错,我却是已经知道了。”柳绵绵盯着司马濯的眼睛。这一次,她选择相信陈子陵的话。
司马濯忽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还来问我干什么?”
“这话奇了,我为何不能问你?我是问你,当年你为何要这样做?”柳绵绵静静地看着他。
司马濯忽地又苦笑起来,转而又朗声笑道:“我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这样做?这样简单的事,难道你不知么?”司马濯将这话说出,目光盯着柳绵绵,柳绵绵便也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司马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光中透着哀伤自怜,说道:“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绵儿你可知道,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柳绵绵听了,心生愤恨道:皇上!可是这样的事,是不能强求的!我既然心有所属,皇上就该有成人之美!”
司马濯当年的确对柳绵绵痴心不改,连他东宫里的一干宫女太监都知此事。其中一个叫做小珠子的太监素来是司马濯贴心的,又素来脑儿灵活,他见太子终日为得不到梁家小姐的心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便悄悄着人给陈子陵写了一封信,说是有贵客与他约见,地点在宝簪楼不远的刘伶酒庄。
这陈子陵不知是计,如期出现,到了酒庄内,却不见半点人影,倒是见了一坛坛上好的美酒。他一时兴起,边喝着酒边等着所谓的贵客。这酒确实好酒,以至陈子陵喝了个酩酊大醉。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衣冠不整地躺在这宝簪楼里了。
后司马濯正好外出,看到在宝簪楼前眼泪涟涟的柳绵绵,心中好奇兼老大不忍,便欲上前问个详细。他回宫后,心中疑惑,觉得这事竟似自己宫人所为。那好事的小太监,看出太子疑惑,知道自己坏了事,便双膝下跪立即招了,直说是为着太子着想!
司马濯本就宽仁体恤下人,当下也只是责罚了这小太监,沉吟许久后,将这件事就算在自己头上了!自己东宫内的下人犯了错,可不就是他教导不严犯了错!
这事之后,便是柳绵绵与陈子陵愈来愈远,而他则和柳绵绵愈走愈近,直至大婚!
司马濯想着往事沉沉,颓然道:“看来真是我错了!我以为我比陈子陵给你更好的!我自信可以让你回心转意!看来我错了!不错,当年的事的确是我所为……”他继而苦笑道:“看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知道真相了!”
他重重地看了看柳绵绵,说道:“虽然十年时间已过,你在我面前还是寒冰一片。我想,这世上能够融化你心的人,自然也不是我!那么好吧!我放你自由!从此以后,你可以自由选择你的人生!”他定定地看着柳绵绵,目光怅然,继续道:“十年了,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竟都没变。你是要出宫的诏书还是……”司马濯看着哀哀欲绝的柳绵绵,问道。
柳绵绵看着这张已经面对了十年的面容,心中自是复杂万千。他其实对她不错,可以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其实在他们大婚初期,他曾经说过,给予她太子妃的名分,可是她当时心不在焉,只是恹恹说道:“太子妃你先空着吧,若以后遇到有缘人,你再封也不迟,我就做一个你身边的良娣吧!”
待老皇驾崩,司马濯由太子之位登上这新皇宝座时,他又说过:绵儿,明日便是我登基大典了,我想昭告天下,封你为我的皇后,你可愿意?”当时她听了,只是默默道:“我不在乎这些虚名,你若是在面子上过不去,就随便封我一个妃子吧!”
司马濯听了,心中自是深深的失望,他即便已经拥有了整个天下,却仍然无法得到她的心!可是为了尊重她,他还是封了一个贵妃之位给她!而且,他的后宫,从来只有她一人!
他总以为铁树自会开花,可是他错了,这世上江山金钱财富都不难得,难得的是人心!
现在柳绵绵听了这话,脸色苍白,心如死灰,闷闷道:“皇上,这是要撵我出去了么?”
司马濯心中剧痛,想着和她也曾在这宫里度过许多美妙的时光。他记得,他为她梳头,他为她描眉,他带她微服私访。虽然她一直是淡淡儿的,但是他还是能瞧出,她心底流出的浅浅的喜悦。他曾经以为,这便就足够了!
可是,事情总有知道真相的一天!或许,现在是他为自己十年做的错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