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算他们不苛责于我,可是时元终是死了!我须回到那商州,为时元守一生一世的孝!也算不辜负了他待我的一番情意!这件事,父亲不必劝我,我已经想好了的。再不能改了。不管陈朝的皇上、贵妃以及时元的朋友如何看我,我也要给他守一生一世的孝去!”忽然她又嚎啕大哭起来。
孟鸿玉只得沉痛道:“好孩子!为父不拦着你!可是你也不要太苦着你自己了!”
罗茜雪沉痛地看着父亲道:“父亲!这是我的承诺!从此一壶,我罗茜雪只穿白衣,不吃荤腥,念经拜佛,一心一意地守在柳时元的灵堂里,直到我容颜老去、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她继而又道:“旁人辱我、骂我、笑我,我可都一笑置之了。这原是我欠着时元的。我欠他的债,我必定要还给他!我这就去陈国商州,信守我的诺言去!”
孟鸿玉在她身后叹息道:“痴儿!可是为父也是无能为力的了!你……自去罢!”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佛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所有种种,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冷风又吹起了,落日已经不见。前来梅林里郊游的人儿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去,孟鸿玉柔声对罗茜雪说道:“孩子,不管怎地,先跟着我回家吧!你要去商州就去!你要去负荆请罪便去!为父只愿意你活着好受些,什么都是不问的了!”
“孩子,你是真的决定好了么?还回到那柳府?还住在那庵堂里?就这样一辈子?”孟鸿玉深深地叹息着。他看着罗茜雪已经打点好行囊,这去意看似已经不能改变了。
“孩子!这几天馆驿已经得知了消息!不几天,这齐朝和陈朝都会知道,柳时元是因郊游,一时兴起,失足落水而死!你要为他负荆请罪,为他守着一生!为父也便随你!可是难道你非要去那柳府么?”
罗茜雪看了看自己的生身之父,忽地跪下道:“父亲!请原谅女儿不能为你尽孝了!可是这件事是女儿心中的魔障,我若是不去柳府,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孟鸿玉叹道:“哎!看来你去意已定,我是再也不能更改的了!那么就去吧!为父呀老了,等我告老还乡的时候,我就去齐朝找你吧!就在那柳府附近赁一所院子吧!我若是想着你了,就来看你!”罗茜雪哭泣道:“父亲确已渐渐年老!这是女儿的不孝啊!”她听了手里的包袱,跪下给孟鸿玉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说道:“父亲大人,您保重!”
孟鸿玉心中委实不放心,想来想去,想到了陈朝的陈子陵,于是书信一封寄于他。大致之意便是:罗茜雪执意要去柳府守节,所以待罗茜雪到了陈朝之后,多方关照于她。
他亲自送了罗茜雪过了边界,方才和她依依道别。这真是山一程,水一程。
终于到了陈朝边界,孟鸿玉因有公务在身,不得在陈朝地界久留。虽然这柳时元已经遇难,但是他和孟鸿玉商定的边界条约却都一一拟定下来,只待具体实施日期。
为了纪念柳时元,悲痛中的齐朝皇帝和陈朝皇帝商定,这个条约就定为《时元之约》,从此两国的边界,可在此条约的基础上,通商贸易。
罗茜雪心神哀恸,终于送别了父亲,走到了商州地界。终于有回到了这里!她的心绪自是复杂万千!此时的她,自是疲惫,于是便寻了处靠街的茶铺,坐下喝着茶,暖暖身子。
她抬头看了看着天色,已是黄昏时分了,阴霾霾的灰沉沉的,冷风又吹起,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忙忙倒了一口茶喝着。
她刚举过茶,一饮而尽,就听见对面一个悠长的声音响起:“你这又是何苦来着!”她心生诧异,放下茶杯一看,原是坐着陈子陵。
她看着陈子陵,无奈地说:“陈大哥,你可知,时元已经死了!”陈子陵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自是知道!这商州城中无一人不知!人人都为他叹息悲哀!这可真是真正的英年早逝!这次出访陈朝,原是我要去的!可是这时元不知怎地,抢在我的前头,皇上倒是由他去了!岂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可是真没想到的!我只当他醒来后,虽然失了忆,可以后自会有想起来的一天!哎!却不知……”他沉沉地叹息着,想着这柳时元没入那幽深的商州河中,只怕尸骨也是难寻!
前几日,他进宫得知了这个消息,真如晴天霹雳般!柳绵绵自是哭的死去活来!司马濯自是连连自责:“这都怪朕,怪朕不好!明明知道他身体刚刚复原,就派他出使陈朝,想来他都是因为心累所致!”
他对着陈子陵说道:“传朕的命令,先不发丧!待寻得他的尸体后……”柳绵绵在旁听了“尸体”二字后,心内又痛彻无比。司马濯便放低了声音道:“待找到时元的衣服后,再好生厚葬吧!朕一定以陈朝最高规格的礼仪给他下葬!”
柳绵绵方哀哀道:“可怜了时元,活了二十五岁,无妻无子,竟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他痛苦一场的!除了我这个姐姐!”心中想着,自又是一阵悲伤难抑。
陈子陵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只怕在陈朝已经听说了罢!若她依旧有情,可会怎样?
这个人自是罗茜雪。
不日之后,这陈子陵便接到了一封信,原是孟鸿玉亲自写与的。信中沉痛地说道:这罗茜雪一心要来柳时元的府邸为他守节!百般劝说也都无效,担心她的不妙处境,因此只得央烦了他这陈小兄弟,多多照应照应他的女儿!
陈子陵接了信后,心中自是万分感慨!果然罗茜雪还算有情!倒是不辜负了柳时元待她的一片深情厚谊!
但是这件事情,他需要去告诉一人:柳绵绵。且看她是怎么安排的。若是得到了她的首肯和同意,这罗茜雪才可以光明正大地重返柳府,为柳时元守节。
他将信封收好,在重重地思虑了片刻后,还是去宫中,征询柳绵绵的意见。
如今的他,待这柳绵绵,虽心中永远藏着对她的情意,但是一应说话及处事上,就果真如同待自己的亲妹一般。柳绵绵也是如此,自己的亲弟弟已经逝去,在她的心中,更是将陈子陵当做自己娘家的唯一大哥哥了。
这般情愫的变化,外人自是不能明白一二的。见柳绵绵终于和司马濯解开了心结,他也甚是安慰。
待进了宫,到了柳绵绵的宫殿,陈子陵简单说明来意后,柳绵绵便命身边的宫女退下。
“子陵,你急着见我,可是关于时元之事?”柳绵绵依旧叫着他子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从小便习惯叫着的,即使心内情思已变,可这称呼却是改不了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