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慌乱地抱着孩子站起来,紧跟在刘存身后快步走向断墙,隐入断墙后方阴暗处蹲下,垂下头喘着粗气,还不停地在怀中孩子耳边低声叮咛。
凌乱的脚步声很快从院墙外越过,待脚步声逐渐消失,满怀疑惑的刘存一步跳上齐胸高的断墙,顺势一跃攀上大树横出的粗壮树枝,在女子惊愕的注视下敏捷地踏着树干,手脚并用如同灵猴般攀上十余米高的树顶横枝,紧贴树干四处观察。
十余分钟之后,咬破嘴唇吞下血液的刘存滑下大树,回到矮墙后方一屁股坐下,右手下意识地搭在腰间的空枪套上,微微颤抖的左手不停地抚摸着身上烧焦了边沿的防弹背心。
良久,刘存转向呆呆看着自己的女子,颤悠悠问出句话:“大姐,这、这是什么地方?”
“东武南城,向东三百步,再向北一百步是东门,从西边巷子往南一百步,再向西四百步是南门,城中传来喧哗声音的地方,是县衙。”女子低声回答,她搞不清楚眼前这位高达八尺而且髡头的健壮男人是何来路。
刘存听完还是不明白:“我是问你,这东武城在什么方位?呃……这么说吧,这东武城周边有什么大城市?属哪管?”
女子愣了良久,最后还是如实回答:“东武城属琅琊国,往南三十里是诸县,往北百二十里是安丘县城,往东北五十里是黔陬县城,往东南百里是夏河城。”
“夏河城?夏河城……”
刘存听完终于明白了,尽管他不知道此刻所在的东武城其实就是千百年后北移的诸城,但他熟悉赫赫有名的历史景点琅琊台,知道夏河城就是琅琊古镇的前身,琅琊镇西北的大珠山和铁山不但风景秀美,而且拥有做瓷器釉料的优质石英、长石和整个胶南地区最好的瓷土。
从小到大,继承祖辈陶瓷技艺和陶瓷作坊的父亲没少带刘存和他哥哥四处游走,购买陶瓷原料的同时指导他和哥哥辨认各种制作陶瓷的泥石和天然釉料,年复一年走遍了胶南地区方圆数百里的山山水水。
至于安丘县更好理解,这地方从古到今没变过名字,距离此地也就百余里,所以刘存略作思考后得出判断:他此刻所在的东武城,应该是诸城北面的某个地方!
可刘存怎么也弄不明白,一个精心准备迅速实施的抓捕行动,怎么会碰上剧烈爆炸?作为带队执行抓捕行动的副大队长,刘存清楚地记得自己率先跃过高高院墙,身后紧随五名荷枪实弹的精锐队友,谁知在破门而入之时,竟然发生了剧烈爆炸,之后的一切似乎没了记忆……难道是因为爆炸?
女子被抱着脑袋痛苦不堪的刘存吓坏了,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可又不敢离开这道藏身的隐蔽断墙。
良久,刘存终于抬起头来,四周仍在燃烧的火光照映在他黝黑肮脏的脸上:“我刚才在树上,看到城中那片地方黑压压都是人,估计就是你说的黄巾军,还听到南面城墙上巡逻的人在喊,说明过两天所有人都要跟随他们的什么渠帅向北走,一路攻打沿途城乡,与他们大贤良师的百万大军在黄河边汇合,还说南面的县城也被他们的另一个头领带人围住了,估计很快能打破城池,之后就会在此汇合,所以这地方我们不能待了,南面北面都很危险,估计靠海的东面才是安全的,大姐你要是愿意,我悄悄送你们出去,完了你们再想法子投奔亲友。”
女子顿时流下眼泪:“家里人都没了,罢了!生死由天吧……”
刘存愣住了,权衡片刻低声询问:“要不,我暂时带你和孩子一起出去躲躲,等安定之后你自己再回来?”
女子望一眼仍在燃烧的垮塌家园,突然放下孩子,冲着刘存匍匐跪下,哽咽地哀求道:“求恩公帮婢子安葬惨死的家人吧!随便埋哪都行,只要不暴尸于外,就是恩公赐予蔺氏家族天大的恩德啊!”
刘存为难了,看到三四岁大的孩子吓得要哭,连忙伸出手捂住孩子的嘴一阵安慰,然后对泪眼婆娑满脸凄然的女子点点头。
一刻钟后,刘存把院子里的十余具尸体搬到一起,整齐放入残破土墙下匆匆挖出的一溜浅坑,推倒松松垮垮的矮墙再填土遮盖,最后抱来两块大石头,一前一后堵在坟丘两端,以防下雨积水冲开泥层。
干完这一切已过午夜,又累又饿的刘存饿得直冒虚汗,悄悄溜出院子西面的破墙,利用有利地形快速游走,潜入沿途未被烧毁的破败民居寻找食物,没想到最后竟然连一粒米都没找到,唯一的收获是熟悉了周边地形和周围黄巾士卒的警戒点。
黎明时分,周边燃烧一夜的房屋草棚已经倾覆大半,大火逐渐变小即将熄灭,已经两次摸出去查探的刘存叫醒了靠在矮墙下的女子,指指她怀里的孩子,然后拿出一根打结连接的长布条,蹲下来让女子把沉睡的孩子放到他背上绑好。
固定好背上的孩子,刘存向气喘吁吁的惊慌女子低声叮嘱一番,随后带她一次次躲过黄巾警戒官兵的视野,顺利地从无人看守的东南角城墙豁口处翻越而出,很快消失在城东官道旁的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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