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们这是在画时辰滴漏的物事吧?”火眼金睛的国监,好奇的说道。
“是的,我们这是用山丘上的水轮车,设计一个级联转轮计时系统,马上就完成了,画完我们就吃饭。”二囡头也不抬的说道。她们还以为是大人催促吃饭呐。
国监轻手轻脚的离开,走到我这边,我赶忙给国监准备座位,并且解释着妹妹们做的物事。
“如此甚好,这一下就可以省却院录们来回跑路了。不过,这山丘也太偏僻了一些,如何才能让我祭祀院知道时辰呢?柯儿,我那边山丘下也有一条小河,能不能也建这么一个筒车物事,解决计时问题,还可以省却每日院录们的提水之苦。”国监探问着说道。
“国监您就放心吧,咱们有这么聪明的囡囡们,我想不是问题。”我是故意提醒着说道,目的是想排解今日找不到囡囡们,国监心里的不快。当然这件物事,也没有太大的难度,只要在河道建一个小拦河坝,通过坝前的水管,引水冲击水轮,后面的物事就完全一样了。要我说,这点事,匠作监带人都可以完成。
当然,在这里,没有任何要贬低妹妹们的意思,毕竟要做到小巧实用,还需要妹妹们的精心设计才是。
牌饭前,妹妹的设计完成了,让我新奇的是,对轮子外延的拨棍和齿轮的衔接方向上,做了调整,相互形成了一定的角度,而不再是一个平面。这样,可以让处在南面山丘下的人们,也可以看到齿轮上时辰指针的方位,这对放牧的人们随时了解时间,有很大的帮助。
“哥,怎么样,比你想像的,要全面多了吧。”二囡自鸣得意的说道。
“嗯,不错。不过,国监找你们呢,说是要在祭祀山丘上,也建一套水车系统,让它既能够计时,又方便取水,不知两位聪颖的妹妹作何打算?”我赶紧引用国监的指令,吩咐着两个妹妹。
“这就不需要哥哥费心了,不就是拦个小水坝,建水轮吗?小尅丝一件。”大囡不屑一顾的说道。
“好了,我说你们这几个小大人,该进饭食了,天光可不早了。”外姨端着饭食,笑着走了过来。
我们都心情愉快的吃完牌饭,伴着夜晚的星光,钻进了茅舍。当然还是哈娘陪着我们睡了,我们还想继续听哈娘族人曲折艰辛的故事呢。
“孩子们呢,忙活了一日,要不先睡吧,明晚哈娘再给你们念叨往事如何?”哈娘爱惜的说道。
“不嘛,哈娘还是接着讲吧,我们不困。”二囡央求着说道。
“说起哈娘的奉夫图特里夫,那可是个大‘仗’夫,待人豪爽仗义,本领又高,族内的人都非常敬重他。特别是我娘的奉父,我们哈尔哈族的首领——老哈尔哈,更是与吐火族头领图特里夫成为了忘年之交。那一年老哈尔哈病重,都是图特里夫,命人日日送来羊奶,每日都来探视,直到老哈尔哈过世。为此,图特里夫十分伤心,在色楞河谷一个山包上,隆重的安葬了老哈尔哈。此后,族人们共推图特里夫为盟主。但是,图特里夫从族群男女异族进礼的规制着想,还是在我们哈族之中,推举出了新的哈尔哈头人。同时,还把自己的亲妹妹,带引给哈尔哈头人。经过了十来年的安定生活,我们的牧群扩大了很多,人口也增加了一多半。想下来,仅是我们哈尔哈族人,就有一千七、八百人。我们部族联盟的草场也不断的向南扩大,终于来到了色楞河的源头——乌尔谷地,那地方南北都有山,能避风寒。”哈娘幸福的回忆着,用手抚摸着两个妹妹的头,深陷在往事之中。
我想,按照哈娘所描述的情形,此地应该在后世蒙古国的首都乌兰巴托附近,我们后世的人也想念居住在那里,同是黄色皮肤的同胞们啊!
哈娘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就在那个时期,我的老大,图特哈出生了,他长着吐火人五官,却是我们哈尔哈族的皮肤和黑的头发。这孩子生性顽皮好强,待他长到了四、五岁时,也就是像柯儿那么大,就能骑马射箭了。也就在那一年,来了一群脖子上喜欢挂着有点像眼睛一样,一圈一圈的,古怪石头的部族,图特里夫热情的收留了他们。他们说的话我们听不懂,我们只好称他们为眼睛族人。大家相处在一起,相处了几年,各族人等都非常尊敬图特里夫。”
哈娘说到这里,神情一转,表情立刻严峻了起来,继续说道:“可惜好景不长,这眼睛族人的仇敌,寻了过来,他们都是单臂裸露,飞石持枪,异常勇猛,他们自称柔利国。从此,这两个世仇之族,在我们的土地上,就摆开了战场。这边辱骂柔利国人是一臂一足人,那边辱骂跟着我们的眼睛族人是一目人。从此,草原再无宁日。图特里夫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两个族群相互攻伐,战场上是尸横遍野,造成的后果就是野狼出没,鼠害横行。图特里夫忍无可忍,最终出手了。向西赶走了一目国人,一臂国人也被图特里夫向东驱离。但是,恶魔还是降临到了我们族人的头上,大批的牛羊附魔而亡,我们很多族人冻饿难耐,不得已,食用了这些牛羊,也附魔而去。我们只好再次南迁。”哈娘无限惆怅的回忆着,眼里满含着热泪。
我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些许物事,原来在《山海经》‘海外北经’中所说的一目国人和一臂一足的柔利国人,全是戏谑之词,以诈传诈的结果。可惜后世又无文字可考,也只能按照传说,照此记载了。
“对了,哈娘,我看你们说话,‘儿’话音很多,比如哈尔哈、图特里夫、色楞等等,部族原来就是如此吗?”大囡好奇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原来也不是这样,听祖上说,我们的祖先就来自温暖的南方这边。祖上迁徙到了挂甲海南面以后,因为天气太寒冷,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张开口说话,慢慢的舌头的能力就加强了,这样我们就会用卷舌甚至是喉咙来发音了。”经验丰富的哈娘,认真思索着说道。
我借着昏黄的油灯灯光,和大囡对望了一眼,无不为哈娘的言语所折服。是啊,想一想后世各地的方言,哈娘所说说的太对了。南方因为天气热,方言里没有‘儿’话音,越往北,当地方言的‘儿’话音越重。这原来跟气候温度有关啊,看来古人没有‘儿’话音这一点,就是古时候的气温,要略高于我们后世温度的重要证据。
“说到再次的南迁,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翻过乌尔谷地南面的山坡,越往前走,草场越少,我们走了将近一年,我们的眼前,很快都是滚滚的黄沙了。图特里夫决定停下来,大家商议一下,如何行走?大家一致的意见都是,退回到草地边缘绕着走。可是我们的牛羊,不足以支持所有的族人,这样慢慢的行走。图特里夫当即决定,全体部族分成两半,一半往东绕着沙漠走,一半往西走。勇敢的吐火人主动提出了要往西走,因为他们听说,他们的祖上就是从西边过来的(后世罗布泊地域发现的古代干尸,或许就是这些吐火人的后代)。我们一族人则准备往东走,不巧的是,我的老二出生了,那孩子的长相,简直就跟图特里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图特里夫高兴的忘记了眼前的烦恼。他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了带领吐火人西去的打算,主持族人会议,另行推举一名吐火勇士,带领族人西去,并且约定,将来一定要在沙漠的南面相会。图特里夫则领着我们哈族人,带着大部分牛羊,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行进。大约又走了一年有余吧,我们的眼前被绵延的沙包所阻。图特里夫决定带着两个壮勇前去探路,临走还和我们玩笑着说道:‘我图特里夫要朝着太阳走,直到追上它为止。’图特里夫走后,我们大家则原地等待。令我们震惊的是,很快扬起了巨大的沙尘暴,我们一直等了三日,沙尘暴过去了,但是图特里夫再也没有回来。半年以后,我们在头领哈尔哈的带领下,向东北方向继续绕行前进。由于环境恶略,我的老二没能活下来。”哈娘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麻油灯的火苗也慢慢的暗了下来,看来灯油就要耗尽了,我们谁也不想再说话,随着油灯的熄灭,房舍内陷入了无尽的沉寂。
我在想,哈娘讲的图特里夫逐日的故事,如果不用卷舌音,念白了,那不就是《山海经》所记述的‘夸父逐日’的故事吗。对了,哈尔哈还跟我说过,听他娘说,在挂甲海的时候,他们打的鱼很多,都用柳条从鱼鳃和嘴里穿起来,拎在手里,从远处看,就好想是一条多尾鱼。联想哈娘讲的,带分叉的鹿角、牛角,这些内容和《山海经》所记述的多尾鱼、多角牛、多角鹿不都对上号了嘛。对了。这挂甲海不会就是‘贝加尔’的谐音吧?这也太巧了,不过,我觉得或许有点过于牵强附会了。
看来《山海经》海内北经和海外北经所说的海,就应该是这蒙古高原上的沙漠瀚海。
这部不朽的《山海经》,这可真是了不起的上古华夏先人们,记述他们所知地理历史的传世之作啊!只要我们去除其中夸张的描写,那就是一部刻印在广袤地理信息之上的中华上古文明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