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崩溃了，一天兜兜转转，尘满面，气冲天，到最后还是要折回起点。

“公子去城西做什么？”我奄奄一息。

“那个。。。。。。公子交代了，不得随意透露。。。。。。”他愁眉苦脸。

一颗银子突兀地从我手里飞了出去。

“公子去了‘仪来’茶馆。”

“。。。。。。”

我绕着杭州城吃了一天的飞尘，人家贵公子却在茶馆惬意地陶冶情操。“仪来”茶馆，突出的就是一个“仪”字，如今我这番落拓，情何以堪？

等到达“仪来”茶馆，我更加地狼狈不堪。

“今日茶馆被我家九爷包场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一位灰色长袍的铁塔大汉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举目一看：仪来茶馆门口居然站着一溜排的黑衣人，锃亮的脑门，肃穆的神情，一根根粗辫子醒目地圈在胸前。

仔细数了一数，有15个。乖乖不得了！

吃杯茶水有必要搞得如此大张旗鼓、劳民伤财么？女人的直觉很灵，肯定有大事发生，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

“彩林，彩林。。。。。。”眼尖地瞅到婉玉的贴身丫头隐在水晶珠帘前，我开心地挥帕呐喊。

彩林小步碎碎，一脸纳闷地走了出来：“您是？”

我被狠狠呛了一下，内伤颇重。

“我是欧阳蝶兮。。。。。。”伸手拢了拢比较凌乱的长发，矜持地一笑。

她的小嘴张成了O形。

顺利进了茶馆，我也没急着打听殷九，而是让彩林找了一个丫头，帮我打理顶上那一坨乱糟糟的头发。

“彩林，今日何事？门口怎么站了这么多的人？”束发间，我见彩林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不由地问道。

“欧阳小姐，您快帮我家夫人想想办法。”彩林脸有菜色，眼眶微红：“方才来了一位公子带着一大帮的人，此刻正与老爷商量收取”仪来“茶馆，夫人都快哭了。”

“满城九公子？”我惊愕万分：“他要这茶馆何用？”

“应该是，只听他的随从喊他九爷。”彩林乍然双颊如春，语气微带羞意。

九爷？这殷九几日不见，辈分一下子涨了好几级！

小丫头手艺不错，灵活的手指在乌黑的发间穿插纷飞，很快就为我束了一个新的发髻，露出一张灰尘皑皑的脸庞来。

狠狠洗了一把脸，我才有勇气往二楼的雅间走去。

淡淡的光线从头顶的天窗打下来，落在门前轻颤的水晶珠帘上，折射出缤纷的光晕，如七色彩虹游曳，如孔雀之羽绽放。

我看到雅间的正前方端坐着一名年轻的公子，一手轻捻象牙玉杯，一手从马蹄形的袖口慵懒地探出来，搁在黑色的长案上，五指修长如竹，五片指甲瓣晶莹如贝。黑色的案面衬托着圆润的手掌越发洁白如玉。

刹那间心神恍惚。

殷九的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但又迅速地隐没在低垂的睫毛里。

左边坐着的是婉玉与他的夫君李虎，两人脸色如土皆带着一丝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蝶兮。”看到我进来，婉玉脸色一喜，她上来拉着我的一手入坐，嗫嚅着双唇低声说：“你可不可以帮我跟九爷说说好话，我实在是舍不得。。。。。。卖这茶馆。”

这家茶馆如今已是风靡杭州城，它不仅见证婉玉与李虎的情意，还曾见证我的聪慧与才干。若是无故转手，任谁都舍不得。更何况，这满汉交易，岂是一个正常的买卖了得？

殷九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

沉思间，一个文书模样的递来一张契书：“李少爷，若没问题就请签字落章吧。”

李虎一声叹息接了过来。

“蝶兮，帮帮我。。。。。。”婉玉使劲地拉我的袖口。

我抬头朝殷九所坐的位置看去，正巧他也朝我这边看过来，视线两两相对，殷九很快就垂下眼睑，继续面无表情地静思。

我一怔，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如今我正有求于他，眼下若为此事再横加干涉，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我迟迟开不了口，李虎迟迟落不下笔。

“废物。”忽听殷九一声轻叱：“如此小事都办的拖泥带水，不知养你们何用？”话音一落，大刀阔斧地站起身子，众人速度拥之，如潮水一般涌出雅间。

只剩下脸色苍白的文书和战战兢兢的李氏夫妇、以及呆若木鸡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