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才和木村交过手,知道这个家伙战场上有一套,很会使用武器,尤其是炮火,所以当他看见木村的队伍停下来,立刻把阵地上的战士撤了下来,只留了很少几个人,而他站在远处的高地上,一旦发现鬼子的炮击要开始,就会命令所有的战士撤下来。他的本钱太少了,必须精打细算。
“队长,鬼子可以从水坑那儿绕过来,咱们前面不留人,双方的距离差不多,到时咱们不一定能跑过鬼子。”一中队队长看出了杨万才的想法,忧心忡忡的说。不说鬼子训练有素,就那体格,支队的战士也比不了,人家吃的是什么?八路军战士吃的是什么?营养差远了。
杨万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正想嘲笑几句,突然感到他的话有道理,张开的嘴又拉上了闸门。这的确是个让他头疼的问题,不知道鬼子是先打炮,还是先派步兵过来再打炮,如果先进行炮火攻击,后派步兵冲锋,把战士撤离是正确的。如果是鬼子步兵先过来,走到一半路程鬼子再打炮,那就十分危险了,阵地就可能落入鬼子之手,他觉得中队长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去,把枪法好的枪手调几个过来。”
中队长的话提醒了杨万才,鬼子要想进入公路,必须绕过水沟,水沟旁边的地面十分狭窄,鬼子不可能一拥而入,因为那里是积水坑,掉进水坑不会水的会淹死,会水的也可能被呛死,因为那里的水很脏,像是泥汤子。很快,一队步枪手跑步过来了,人人脸上带着汗,只是看起来很精神,因为首先被挑选出来,他们觉得很荣耀,在任何军队里,强者都是受尊敬的。
“你们分成左右两组,离开阵地,在这里开枪太远,前进一百步,自己找位置,但是距离不要太近,看见鬼子从水坑边过就开枪,听见炮响就地卧倒,不准乱跑。炮声停了,或者炮火延伸了,就赶紧跑回阵地。”杨万才从来安排战事也没有说的这么细,今天算是啰嗦了,弄得领头的小队长直眨眼睛,似乎在说:这个还用你告诉?
“队长,就他们那么几个人,能挡住鬼子?”一中队队长怀疑的问,他觉得杨万才今天有些不正常。
“你在认为我犯傻?”杨万才白了他一眼。“老子自从飞虎山之后,就没有小瞧过鬼子。肖队长不是说过: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这个木村不是省油的灯,在飞虎山我自杀未成,就是被他活捉的。他妈的,这小子给我上的这堂课,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以为我还会犯傻?再被木村这小子活捉一次?”
“你别冤枉人好不好?”一中队长脸红了,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他觉得杨万才有时候就是蛮不讲理。
“你看看鬼子在干什么?炮火准备,错了你要我的脑袋。他们的准星瞄哪?对准咱们那几个战士?鬼子的炮弹就算多,也不会听响玩?一定是咱们的主阵地,所以别看咱们人不多,离鬼子挺近,鬼子还真拿他们没办法。知道鱼刺么?那东西虽小,卡嗓子也够难受的。鬼子不打炮,步兵先过,不正好给他们当活靶子,那可比打靶过瘾吧?小子,学着点,打仗要动脑子,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肖队,他说我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我很大方吧,免费送你了。”杨万才连说带损,一脸得意之色,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感觉,把他的枪炮统统的扔了出来,反正他是痛快了。
一中队长这个气啊!可也没有办法。杨万才就这德行,从来说话就是口无遮拦。你要跟他较真,他肚子里的脏话不用去百货公司买,存货就够你吃三天三夜的,但是他的确会打仗,损招也多,常常不按常理出牌,总能占着便宜,用谭洁的话说,杨万才打仗歇后语——小道道最多。
木村确实在进行炮火准备。他用望远镜亲自观察之后,看出了对方的工事虽然是临时构筑的,但是防御子弹攻击的力度是足够的,不把这些工事摧毁,步兵冲锋的时候,就会遭到很大损失。再说了,阵地表面上没有多少八路军,不代表阵地下面没有,在炮火的攻击之后,由轻重机枪掩护,估计八路军就没有多少抵抗力了。公路的面积不够宽,并不适合大部队运动,他准备以小部队为单位,组织轮盘冲击。就在这时,他发现公路两边出现了小股的八路,八路正在往前运动,大概走了一百米左右停了下来,他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略一思索才恍然大悟:一定是阵地上没有人,八路都撤到外面去了,为了躲避皇军的炮火,这些人是为提前进入阵地做准备的。木村脸色变了,觉得对手足够狡猾,他算定就这么几个人,皇军不值得动用炮火,可是一旦他们提前进入阵地,又的确会占据相当有利的位置,这个对手不是草包,肯定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机枪的,射击。”他大声的下着命令。不用炮火,用机枪也能把这些人消灭,这是木村当时的想法。
很快,鬼子的轻重机枪响了,狂风一般的子弹发出暴雨一般的声音,向干燥的,黄土公路上倾泻,子弹打得路面上腾起了股股青烟。公路上的人影消失了,没有任何还击的声音,其实是步枪手们没有能力还击,鬼子的子弹太密集了,简直就是大片的蝗虫在飞舞,他们只能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偶尔的抬一下脑袋。幸运的是,虽然鬼子的火力很猛,除了有两个受了轻伤的,战士们并没有遭受到多大损失,这一点木村绝对没有料到。
当木村认为差不多了,就让机枪手延长射击,但是他并没有派鬼子领先冲锋,鬼子的命比皇协军的命值钱。他把焦长礼喊了过来,吩咐他派一个排的皇协军首先进攻。
焦长礼自然是十分生气,却不敢不服从。当初分兵时,他就不愿意和木村在一起,也和石冠中争论过,却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石冠中一点面子也不给,一口回绝了。刚才鬼子机枪在疯狂扫射,他也在观察,他发现,虽然鬼子的火力的确很猛,但是并没有伤害到八路军,还在为八路军庆幸,谁知转眼间,灾难就降临到他的部队头上。木村是要皇协军当炮灰去探路,他无力反抗,又不想让弟兄们去送死,心里别提有多难受,这时候的他不能不暗暗埋怨肖鹏。他在这次扫荡之前就通过王繁山告诉肖鹏,率队起义,当肖鹏知道他并不能完全控制部队,只能带领残缺的营起义时,断然的拒绝了。可是焦长礼知道,三连长是石冠中的亲信,无论他怎样努力,也很难说动他和自己一条心,更不用说起义了。他看看一、二连长,他们也在看他,人人脸上都挂了愤激之色。他的心中猛然一跳,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对木村的安排很是气愤,但是他不得不警告自己,不能让这种情绪流露,身边全是狼。可是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困境,变不利为有利?木村不会给他时间去想的,脑门上立刻急出了汗珠。
一连长一直在观察焦长礼,这时看出了他的焦虑,就把他叫到一边,附耳低声说了“如此如此,”焦长礼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他把三连长叫到身边,让他派出一个排首先进攻,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即可以对木村交差,又可以消耗反对派的实力,而这个三连长肯定愿意在鬼子面前表现,不会起疑心。一连长的主意不错,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焦长礼就这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