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二十五节

雪融冰消，四月冰封的河水逐渐汇成滔滔大江，鱼跃出水面，鸟儿飞过了天空。姹紫嫣红、莺啼柳绿的春季过去之后，时间进入时而狂暴时而沉闷的夏季。偶尔是暴雨降临的地面，雨水拍打着树干，偶尔是充满生机的清晨，是燥热的午后，是边地清凉的夜间。

 ； ；最近十多年的时间，帝国的边疆并不安稳，经济的高速发展并没有带来边地人的满意，在唯利是图、权力至上思想的冲击下，反而让民族矛盾日渐尖锐，帝国文官们信奉“恩威并施”的天朝上国风范，政治高压、经济恩惠、意识宣讲之类一套一套的，帝国边疆民族众多，民众虽然粗鄙，但人心微妙，对帝国傲慢自大，不明白世事在变，一味“刻舟求剑”的做法感到厌烦，自主自治的想法如野草一样在边疆人的脑子里生长出来，民族极端分子开始针对帝国人生事，给边地的帝国人施加压力。帝国人在边地开始迁移，边地南疆的帝国人迁往北疆，而北疆的帝国人又大批迁往内地。帝国人口与少数民族人口此消彼长之下，已经开始动摇到帝国基层统治基础。

 ； ； ； ；帝国边疆民族众多，除去真正的分裂主义分子，要求自治的势力开始日渐强大，而自治派也并非团结成铁板一块，在各种利益纠结的微妙形势中，渐渐分成两股，一股要求展开斗争，展现自己的实力，在此后与帝国的谈判便更好说话，另一派则因为与帝国有很强的利益联系，要求己方保存实力，以请愿方式争取更多自治权，待帝国国运有变，再顺势得利。此时帝国南方一个小地方要求自治的小火星开始点燃，而帝国意图收复一座小岛的政治意图明显受挫，此一连锁反应引起的波动，一片一片地未曾平静，帝国南北，够资格了解此事的人们，心绪多半复杂难言，而在这种复杂之中，帝都新朝位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们，一面在会上大谈帝国亮丽的经济数据，另一面又深切地感受着政治方略的挫败感，摆在他们面前的，有着不同的分岔路，路的方向虽然可以大致看清楚，但终究还未有一个契机或动力，促使他们做出决定。传递下来的指令依旧是维持稳定。帝国朝堂之中，一群群的文官意气风发，以为看透了世界，凡事爱扯个大道理出来，要攘外，必要安内的策略便出来了，帝国各层级安全部门的注意力越来越投向边疆。

最近这段时间，对于吴明凡来说，是一段相对复杂而又处于凝滞状态的时光。一方面，习惯了过地生活，与侦听站的刘敏开等人相处，忙碌之中，还是很融洽的，尤其是发展了扎尔肯特的中转站以后。而跟上司张明浩极短暂的不快之后，也就恢复了公事状态，这条线上的人又认识了几个，在各种情报传递、人物接送方面对他而言也是驾轻就熟，往来奔波具体事务在张明浩负责的这条线上还没什么别的人能够比过他。而另一方面，他在间歇之中，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却稍稍的有些拿不定主意。张明浩接到帝**方的命令，整个边疆军队情报网的重心转向打击边疆的分离势力，在吴明凡疑惑的目光当中，有些事情，就此决定了。这个时候，阳光正从敞开的房门外，斜斜的照射进来，空气中有着边地独有的清凉……

因为大雨，吴明凡乘坐班车到达边疆首府乌市时已经是深夜了，与半年前第一次到霍尔果斯时不一样，他坐出租车到了与主城区有些距离的一个普通的居民区，“嘀嘀”的汽车喇叭声音响了一下，在大雨中归于沉寂，车灯在雨幕中勾勒出街巷错落的城市，黑夜中，各种灯光稀疏地蔓延在城市的这一片角落。吴明凡下了车跑到一座楼的楼门口，仔细辩认楼号，然后把背包顶在头上，看着脚下跳过积水，向不远的楼门飞奔过去。楼檐下滴雨成帘，雨水在昏暗的院子里肆意流转。大雨之中，除了那雨声，一切都显得很安静。没有月光与盛夏的虫鸣，远处正街上林立高楼的轮廓，都已经看不清楚。

几天以后正午，日光泻下，风吹过树叶簌簌响起来，两只鸟儿挥动了翅膀，从酒店前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间穿梭而过。吴明凡身着酒店的员工制服，走过了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回到挂着“销售部”的办公室，四五名职员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在电脑前坐下，修改一份“会议接待计划”，类似的生活已经进行了几天，星级酒店终究宁静，纵然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传过来声音也很轻，淹没在酒店似有似无的轻音乐中，从吴明凡的位置，可以看到酒店的内院，风吹过院落，树荫便在风里摇晃着，日光里，有树叶飘落下来。不过三五日的光景，有时候真希望这种安详平静的日子会过到地老天荒。

吴明凡现在的身份是乌市一家四星酒店的销售部职员，这家酒店是乌市富商卢家的产业， 卢家是帝国边疆有名的富商之一，帝国边地资源丰富，能源业发达，向来有着不少闪闪发亮的人物，一些精于商业、精于算计的商才在各个舞台上活跃，舒展着他们的才能，佼佼者之一的卢正泰以煤炭起家，近二十年一路打拼，身体里有着能够抓住一切机会并将现实层面的利益不断扩大的精明与能力，资产横跨能源、房地产、酒店、汽车服务等行业，如今仍然是执掌卢家产业的掌舵人。卢正泰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平日主要辅佐父亲的是大儿子卢明丰，二儿子卢永裕从美国留学刚回来，在集团挂了个职，大女儿出嫁只三年多，丈夫就车祸身亡，带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刚回到家中。

吴明凡作为帝**方的情报员，之所以会悄悄进入卢家的产业，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因为卢家受到边疆分离势力的逼迫拉拢，卢家在乌市产业众多，台面上的生意免不了与众多势力周旋，一些地下势力提出帮些小忙，从大的原则上讲，都是不得不应付的。但是被宗教分离组织缠上，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不是出点钱能摆平的麻烦，出于理性考量，卢正泰又不能与隐藏在黑暗中的分离势力彻底翻脸，如果惹怒了这些人，卢家迫不得已就得离开边疆，他这些年来攒下的基业，就损失过半了。无论如何，卢正泰是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的，不能让经营了半辈子的基业毁于一旦。更何况卢家已经被宗教分离势力盯上，想安然离开也不那么容易了。商人之家，本就敏感，卢正泰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迷惘，单纯的受人支配或者坐以待毙都不是他的性格，他通过关系向帝**方提出庇护的要求，只是在帝**方情报系统的重心转向内政，军方才开始将力量的触手延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