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三十节

“怎么还不动手？”诸律元躺在草地上，嘴里嚼着草棍，望着月亮升上高空。“月光太亮啊，”吴明凡叨唠着，盯着不远处的砖墙，他刚才靠近墙根查看过：极普通的墙，如果有什么装置的话，只能在墙顶上。他举目四望，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株歪脖树，树冠掩映着墙头，他跑过去，攀到墙顶上方的枝杈上，一条腿倒挂在树枝上，低头查看墙顶。果然不出所料。混凝土的墙顶上装有铁丝网，一些塑料软管纵横交差地隐藏在网下，吴明凡在基地受训时认得这些装置。软管中有空气和电流，电流是超低伏的，只是用来防备动物啮咬的感应电，软管里的气体压力是恒定的，外力如压迫软管，气压值便上升，触响警报，警报便会传到安装在室内某处的监听室，里面的一个设备能够准确显示出侵入方位，这种装置实际上是一种安全装置。

诸律元是军区参谋部调派过来听吴明凡指挥的，他年纪不大，人很瘦削，站在那怎么不像是个军人，他擅长情报窃听，这次，上级要求他俩一起到卢正泰提供的分离组织一个重要头目家里安装窃听设备。那人在政府里担任高官，在图尔人里也颇有地位，住在图尔人聚居的一座很大的院落里，里面有十多户人家，白天有人把守，陌生人根本进不去，晚上大门紧闭，观察了几天，只能趁夜潜入进去，可今晚月明星稀，实在不适合做这个事，吴明凡正在心忧，旁边，诸律元不耐烦了，愤然对吴明凡说：“再不动手，干脆回去睡了。”未来的帝国参谋部巨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诸律元跟随吴明凡最早，此后跟随吴明凡纵横南北，罕有匹敌。他与吴明凡生死之交，只是两人第一次合作，未觉得吴明凡有何出奇之处。他为人聪慧精细，志大而不厌庶务，能用人之所长，组织行动考虑周详，把情报搜集、分析、执行各环节打理得井井有条，诸律元对国计民生的见识，一直遵循吴明凡简单的“良知”观念，此后因缘际遇，诸律元平步青云，直至成为帝国情报局的第一主官，青史留名。

不过，新朝六年夏末的这个夜晚，他对吴明凡还没有多少敬重，只是在旁边看着吴明凡左思右想的样子，想着这个主官啰嗦死了，不如早点回去睡觉。吴明凡没想到在这里碰到这么复杂的安保系统，他又返回到那株树上，移到枝头，一手拄在墙顶上，稳定身体，另一只手开始用打火机烧塑料管，他刚才想到，用火烧破塑料，管中的气体就会跑掉，这样纵使发出警报，也是报故障，要查得从头开始查到尾，不能准确确定位置。当塑料管里的气体噗地喷射出来，吴明凡落下左腿，踏在烧过的塑料处，转头对着诸律元说：“跟着进来。”他左脚一蹬，纵身跳入墙内，落地后一个滚翻，减轻了冲击力。

吴明凡转回头看， 这时候才发现诸律元的好处，诸律元攀在树枝上单脚一点就顺着砖墙往下滑，身体滑到中间双后一推墙身就轻飘飘地落了地，轻松随意。到了院内，诸律元越往里走越是心忧，院子比想像的大得多，如果不是吴明凡事先背熟了路径，黑暗之中，雷同的建筑，他不定就会迷路。两人摸到西边一个院子门口，吴明凡用手一指，点了点头。随后，诸律元让吴明凡大开眼界，他一脚脚跟踩在房间的窗台沿上，好在那沿上有棱，容得脚跟站住半分。诸律元在空中将身子反转，一扭，单手抓住房檐，另一只手掀开窗户上方的小隔，另外一只腿就从狭小的窗口伸了进去。待探进去的脚找到踏处，诸律元就如同蠕虫，左扭右扭，几下就钻了进去，然后，还轻轻把小隔放下关好。

吴明凡在屋外直寻思，这诸律元要是做了贼，可是个大麻烦。正想着，诸律元已经轻轻打开了一扇格子门。屋外月华如水，映得室内一片清亮。只见院子西面有一间会客室，再往后有办公室，隔了一道门，后面就是几间卧室了。两人摸黑入室，在会客室、办公室都装了窃听装置，这个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不请自到的两个家伙都是艺高人胆大，虽然心中急着出去，但是神情依然轻松，沿着墙边走了一段，找了一架梯子，攀到墙顶，等吴明凡下了地，诸律元又慢慢把梯子放倒在墙根，两人穿过一片宽广的草坪，沿着小路走了一阵，在主路边上了车开走了。

随后几天，监听设备可以听见那个重要头目会客时的讲话，一个陌生声音在讲话。“……一年有几亿的民族团结奖金拨下来，另外民族帮扶基金另计，还有旧房改造工程……”

后面有个声音用图尔语开始讲话，这就是这次监听的对象，所有听过他说话的人，寒意从脊背蔓延上去，头皮发麻，“大家应该都想要！”那个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好东西，谁都想要！我也想要！但，我却不要施舍——”

 ；“我们图尔人！世代生活在这里，建立过王朝，曾经这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我们的！那时候的好东西不比这里多吗！？这些东西，算是什么——”怒吼声中，有什么东西被砸成碎片，东西被摔破的声音轰隆隆的响，“大家没有见过钱吗！不！你们都见过！这几年我们中间的很多人也都发财了。”

 ；“图尔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忘了！是联合，是合作，我们愿意与别人一起堂堂正正的去拿想要的所有东西！但是我们中间的一些人，竟然开始受人施舍！他们像狗一样，受帝国人的施舍，然后他们要为帝国人游说、做事——”“他们已不是图尔人，他们是狗——”

 ；“帝国的钱，将他们变成了狗！他们给了我们这么多好东西，归根结底，他们怕我们！他们怕我们不听话，可我们反抗过吗？我们没有——”

“长久以来，我们将帝国当做父兄！可这些人，做了些什么！他们在我们祖先生活的土地上任意妄为，践踏他们所有的道德！触犯我们所有的信仰！他们在我们的地方，使用暴力，勒索，腐蚀我们的后代！”

“帝国人，生活在最暖和的地方！他们有最好的山和水，有无数的好东西！可惜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狗！他们自己勾心斗角，自轻自贱，对待我们却可以尖牙利爪！我们图尔人，对待兄弟可曾吝啬过吗？我们图尔人，对待朋友可曾小气过吗？他们把我们的好东西拿走，再拿一些残渣送给我们中间的一些人！他们将我们的这些兄弟啊，全毁了——”“但也好——”那声音喟叹了一声。“帝国人告诉了我们，我们这里有什么好东西，而我看出来了，大家想要。哈哈，我们就把这些属于我们的好东西拿在手里吧——”。“ANLA-AHM-AKBAR”(安拉-阿胡-阿克巴)，真主最伟大——”那声音的咆哮声震动房顶。

监听人员一边听，一边将这些话翻译成汉语，听着这些话的人沉默着都不说话，那个人说得话既疯狂，又让人难以反驳呀！不久之后，吴明凡去到院外，冲着一颗大树挥出了一拳，砰的一下，树身摇晃，树皮绽裂开来。帝国新朝六年的这个夏秋，边疆有许多人努力着，想要维护某些东西，也有许多的人努力着，想从这些东西里谋取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