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三十二节

 ；吴明凡出了门，先坐上公交车走了几站，然后沿着首府的和平南路一路前行，到了一处繁华的商场外，吴明凡朝周围观察了一阵，随后走进商场里，沿着扶梯一直向楼上走，不一会儿，到了儿童用品这一层，这层楼上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他看似随意地闲转了一会，然后找了一张背靠墙的椅子坐下来，等了片刻，有人从楼梯走了上去，看见吴明凡，那人笑着走近，灯光之中，眼前的这人，正是卢家的大少爷，卢明丰。

卢明丰自大学毕业就进入公司，十多年历练，商场上掌控能力很强，是边疆商界少数上得了台面的人，协助父亲做成过几笔大生意，几乎没有多少人会怀疑，卢明丰是“丰泰集团”的接班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卢明丰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开始变得倾斜，看起来不那么刺眼，它将金黄色的光从“丰泰集团”大楼的那端倾泻过来。那华丽大气的设计显得大楼格外庄严，每当卢明丰看见这一幕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家族的威严感或是荣誉感，记得父亲曾经说，我们卢家是帝国边疆第一的商家，“丰泰集团”是帝国边疆第一的实业集团……

事实上，特别是最近的一段时间，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奔波忙碌，支撑他内心的就是这份感受，这是经过父亲这一辈人经历难以数计的艰险与努力才到达的位置，从感知到自己身上背负的荣耀，他心中所想的，是如何将这一认知变成不仅仅只是边疆第一的商家。他很有自信地知道自己必然能做到这一点，在他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之后，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可确定的成功。这一切，那光明，在那个下午忽然灰暗了。卢家惹上了大麻烦，不是钱的事，也不是被胁迫那么简单，是被卷入了帝国最深不可测的政治漩涡。

 ； ； ；昨晚，卢家最高决策会议上，在各种议论声中，坐在上方的父亲卢正泰终于发飙了，他站了起来。“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了，还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七七八八的事。卢家面对的是什么？是家！毁！人！亡！”他用手在桌上敲着，“家毁人亡！”

周围声音一时间都已经安静了下来，卢正泰环顾了四周，一边喘气一边说话：“还没明白吗？朝廷的人讲得还不明白吗？他们不愿意与那些图尔人撕破脸，只要图尔人不谋求分裂，朝廷就准备在自治权上让步，懂不懂？我们怎么办，等着那些图尔人再杀上门来吗？那时候这里的所有人，这里的，外面的，你家里的老婆孩子，死的死，散的散。我们去走朝廷大人的门路，结果是什么，你们其实都知道了吧……别吵了，说点有用的。”

卢明丰望了父亲一眼，有些犹豫：“我，我有些想法，但是……”他摇了摇头，“有些冒险，不好说……”

生意场上，总是能把握住对手的轮廓，才能真正的开始做文章，想要制定策略，摆脱危局，也是如此，如果要在两难之间冲出一条路，一定要勉强拼出一些轮廓才行。他皱着眉头，表情犹豫了好久，才斟酌出一些词语来。“如今……其实说明白了，无非也就是简单的借力打力，我们是打开门做生意，谁有兴趣，其实都是可以来的。要吃独食、要撕破脸，确实，把我们夹在中间的哪一方都有这个能力，我们最担心的图尔人撕破脸吃独食的事，他们在自己家门口还好说，但毕竟这里还是帝国的疆域，要我们出钱、帮忙都没问题，但要是他们逼得狠了，我们就倒向另一边，看他们有多少脸可以撕。当然，不排除他们恼羞成怒的可能，不过在这之前，只要我们够硬气，能把话说清楚，随随便便就撕破脸的人，还是不多的。我们已经做了些准备，留了些后手……”。

今天上午，卢明丰与图尔长老见了面，图尔长老的脸上有些严肃和生气，卢明丰也毕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保持镇定说出了卢家的决定。图尔长老的神情专注而漠然，嘴里默念着经文，头都没有抬起来。卢明丰心中一沉，他知道事情肯定有变，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更糟糕，只是卢明丰也没有办法，对方不光是图尔人台面上的首领之一，还掌握着一些穷凶极恶的组织，若是话不投机，先不说拿朝廷压人，对方恐怕就会把自己打死在这里。阳光明媚，房间却显得有些暗了，甚至隐隐透出一股凉意来。

 ；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了，卢明丰努力地告诉自己，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帝国边疆经济结构单一，除了帝国垄断的产业外，其他能源加工业、服务业在边疆税收上占的部分举足轻重，但插手的势力也是五花八门，帝都的权贵在这上面也不干净。然而这样的利益分割犹如政治斗争，彼此有摩擦，却不会撕破脸，利益分配一旦确定，大家也都会守默契。如果说图尔人在这里再开一个口子，事情可大可小，边疆的利益就那么多，大家见缝插针地抢，在民族矛盾很尖锐的大环境里，图尔人能够在这种往日里捞不到利益的地方开一个口子，也算得上是本事，只要影响不太大，又不吃独食，帝国还是能接受的，并把这种接受作为一种安抚政策，但是，如果太过份了，帝国的权贵一样压死他们。

这一场会面持续的时间不长，有着他预料到的开始，也有着仿佛如他所料到的结束，只是那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感觉，挥之不去。图尔长老的态度。忽然让他明白，卢家终究是一个商家，就算费尽了勾心斗角的心机，与那种流血杀人的政治世界，仍旧差了好远。图尔长老默认了一些条件，但提了一个条件，有个年轻人上次被打成重伤，人也废了大半，他们想要那个残暴的人经受真主的刑罚。

 ；“喔。” ；卢家掌舵人卢正泰听了自己的长子的报告，他对那些图尔人提出的这个要求摇了摇头，难以理解呀，这是个人恩怨吗？他望了一眼窗外院落中下午的阳光，气氛安宁，却隐约有些死寂的感觉。过得片刻，才揉了揉额头，喃喃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吴参谋，只能牺牲他了……”。于是他笑了笑，就如同那片阳光一般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