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四十五节

日夕更迭，天风漫卷，在这横跨万里之遥的帝国土地上，边疆，一直是个微妙而又敏感的词汇。从北疆的如画山水到南疆的广袤荒漠，边疆不是细细的一条线，这里是数千万人生活的故土，然而在这样的边疆上，也总有一片一片的土地，处于微妙拉扯的夹缝间，享受不到应有的安宁与太平。帝国中原有许许多多的人，甚至不清楚有这等地方的存在。在中原人的眼中，有古都的烟云，有秦淮的绚烂，有京城的繁盛，有江南的桂花，往西部边境线以外，伊拉克、叙处亚、阿富汗等邻国也有着如修罗场一般的战场，却唯独没有边疆这块土地的概念，即便是帝国在那里有着巨大的利益，真正了解那里的人，还是不多。

帝国的南疆、北疆，从来就不是一个讲求平等与公平的地方，混乱与嘈杂当中夹杂着原始和野蛮的气息。边地的图尔人一直是动荡的源头，让图尔人安定之所以困难，各级官吏欺下瞒上，贪腐成风是一个原因，另外，图尔人实在是懒散，不切实际地“劝导”图尔人产业升级，也是不智之举，让图尔人像中原人一样每日辛勤劳作和让猎狗上树没有什么两样。对于图尔年轻一辈来说，占据大多数的图尔人却要受到少数的帝国文官们拨弄，而这些上位者主导的社会结构又缺乏清晰开明的上位途径，下层的聪明人上位越来越难的时候，他们对于帝国的体制越发没有认同感，不满越堆越多，最后只能选择反抗，帝国的强权与武力压下了大部分的冲动，但也让整个边疆游走于危机的边缘。

对于帝**方权势最大的人而言，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帝**方最高首长枢密使朱洛水坐在宽大的的皮椅上，目送枢密副使及总参谋部一干人的背影远去。四周万籁俱寂，偌大的枢密院空阔寂寥，深夜里透着萧瑟的味道，帝国枢密院决策军务的重地“弯月阁”，高级军官们众多的意见里，枢密使终于选定了方略。对于边疆军区未经许可，擅自出兵境外（据说军方人员与东建成员发生战斗），帝都的兵部里竟然充斥追责反对之声，少有褒扬之举，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军队情报人员敢在境外主动发起攻击，不可思议，而边疆军区敢以战斗编制越境支援，好大的气魄，帝国发生同样的事情不是在仅有的几次对外自卫反击战中，就是发生在帝国官样文章的纸面上和文人的唇舌间，帝国建国之初精兵悍将云集时才有这样的霸气，这一次越境，事前虽未请示，但结果既然是胜了，该奖励的还是要在台面上给的，为了稳妥起见，奖励的层面上就需要压制一下，以后处理类似恐怖组织事件可不能像以往那样畏首畏尾了，是呀，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吴明凡从昏迷中醒来，窗外不知是哪时的天光，印象中似乎是在下很大的一场雨，但此时雨已经停了，清风拂过，树叶沙沙，感觉颇为清凉，同时……也有着仿佛整个身体都空荡荡的眩晕与疲乏。屋子里很安静，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心里感到安静时，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在被帝**队的特工找到的时候，吴明凡三个人身体是虚弱到了一定的程度的，随行的军医立即原地救治，他们在原地又呆了二天等待三个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在这期间，帝**队的大批救援陆续到达，他们身上伤势都不轻，包扎处理之后，仍旧全身疼痛无力，图尔人的首领阿卜杜拉·巴希特脊椎骨折，救治不及伤重而死，他与其他图尔人的尸首一起被原地焚化掩埋，看着两排整齐的新坟，帝国的军人难以说清是怎样的心情。残酷的杀伐手段，给敌人带来寒冷的同时，给自己人带来的，也是寒意，这一点吴明凡的心中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吴明凡身上重重叠叠缠满了绷带，郁郁寡欢地在床上躺着，边疆军区负责反恐的副参谋长前两天专门来看望他，委婉地说了一些批评的话。对于边疆反恐总指挥来说，从吴明凡等人的汇报与抓下的一些俘虏口中，逐渐拼凑起事情的原委。图尔俘虏咬牙切齿地供述，从那日莫名地惹上那“恶鬼”之后，真是非常倒霉的一件事，这名“恶鬼”出手，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当看见满地的尸首与营地间被杀得残废的兄弟的惨状时，无论首领阿卜杜拉·巴希特还是其他人已经有些后悔，事实上，一夜的时间下来，这名“恶鬼”展现出的是如刀锋般冷冽与游刃有余的战斗风格。杀人、废人手脚，使伤者拖住其他人的行动，分散他人的精力，个人与几十人追逐着，有条不紊地杀戮下来，蕴含的人性之残忍弑杀让人胆寒。审讯完成的当天，副总参谋在总结会上感叹说：“我们军人，多相信人性非善，可人性到底可以弑杀残酷到什么程度，此时方知。”相对来说，那帝都总参派来的情报员，到得此时在他看来，就真如恶魔一般，会上有人也说：“虽有功劳，只是如此手段，狠毒太过，怕是更激起图尔人反抗啊……”

吴明凡的心绪非常低落，身体的疼痛与内心的极大空虚，更多的是委屈，他本身不是一个弑杀成性的人，只是当晚情况危急之下，仿佛是因为夜幕降临而放出的妖魔在他的心里滋生，刀锋划过人体的手感，鲜血喷出的“呲呲”声，刺激身体内的那个“灵神”欢欣若狂，战意冲天，一次次冲向敌群，只为饱尝杀戮的快感，那夜，真是一场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战斗，当意识重新清明，相对于身上的刀伤，因为体能超越极限而引起的剧烈疼痛更加让人难忍，心里，那夜的残暴与他平日的温和形成的反差，让他恶心欲吐，第一次他对体内的“灵神”感到抗拒。身体与内心在最虚弱的时候，会有些东西从心底喷涌出来，犹如春天里桂花糕上铺着的糖渍，又像是屋檐下雨丝滴落的瞬间带着的光芒。沁人心脾，有几分温暖，却又不可捉摸。在首府的那个晚上……，曾经有那样一个自己一见倾心的美丽女子，甘愿冒着风险焦急万分地来找他，告诉他，敌人就要来了，告诉他，自己愿意和他死在一起。他们原本不会有未来的……那个清晨，美丽女子匆忙地与他告别，自己只是痛苦地沉默，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自已应该会鼓足勇气开口让她留下，她也许会留下也说不定呢，而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送她到门口，苦涩地看着她离去。

这是他第二次受伤了，虽然在边疆军区总医院受到很好的待遇，但是相思与身体的伤痕一样让人痛苦，帝**队未来的巨头之一，给世人的感觉是神秘与强大，这会也陷入情网而不能自拔，这是他一生所经历被围困唯一没有破围的一次，他气闷地吟着“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之类的短句聊以自我排解。慧极易伤，情深不寿。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压下心里的爱恋、思念，但总会有些东西，会在心里积累，在某些时候，喷涌出来，撩拨他的情绪……虽然做事的时候，是不该有情绪的，但事情毕竟是告一段落了……

“他娘的，命都没了大半了，才给个三等功。”诸律元伤势较轻，每天都来陪着吴明凡坐一会，这会看着帝国兵部签发的命令，对着吴明凡大发牢骚，发泄心中不平，诸律元坐在吴明凡的病床前，看吴明凡闷闷不乐的样子，说了一段调侃的话，让吴明凡忍不住发笑，他说：“咱们呀，生活在水浒的世界，可这帝国顶端的人，偏偏长了颗红楼梦的心，以为可以结交些三国演义里的桃园里的兄弟，却总遇到些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可苦了我们这些真心想取经的人。”与帝都那些拿得多，做得少的人相比，在边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军人想要立项晋职真是太不容易了，对于诸律元而言，他是一直到回到帝国境内，才悄悄地对吴明凡说：“这次任务实在是九死一生，我到现在才想起来发抖”，所以轻飘飘的三等功的证书，倒不如让他溜出医院，呼五喝六地在酒馆痛饮，醉倒在街巷里更加酣畅痛快，。《帝**史》评价诸律元“精敏有为，兼之持守能谨，制事以勤”之人，按说他这种油滑似泥，带有军痞习气的人怎么也不会得到“谨勤”的评价，谨勤不谨勤，那得看他由谁统领，诸律元算是个福将，跟着吴明凡执行这次任务受伤不重，却有升官晋职的收获。最重要的是，自此，他内心再也没有质疑过吴明凡的安排，而是一心一意地去完成，出身军人世家的他内心从未相信过任何一位官爷，他只相信吴明凡的决断，因为吴明凡会永远和他站在一起，是自己人。吴明凡对上级的奖励倒没有愤愤不平，等我们年轻的中尉从病榻上起来时，他没想到，他与他思念的人很快就会不期而遇，而这次，他决心再不让幸福擦肩而过，只是这一次，在卢家的周围，一大群人中任谁也没有想过，原本精心谋划的形势就因为他的进入，而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