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五十五节

阳光从树隙间剥落下来了。房间外的小院里精心布置了一些花草，还有青石桌凳，三个人坐在一起显得安谧而温馨。

“不排除他们恼羞成怒的可能，不过逼人合作的事，我们已经有准备，这次又有父亲作阵，还是不太可能的。倒是这次来了个帝国直属的官办公司代表，他们说了些话，倒真的是个麻烦……“帝国中枢决心整顿边疆经济，你知道的，对吧？”卢明丰说。

吴明凡叹了口气，说：“因为图尔极端分子不断制造恐怖事件，现在开始向中原蔓延，这样的局面，帝国要牢牢掌握边疆的经济命脉，情有可原。不过，现在想想，方家可能想利用这个乱局做些事。”“确实如此。”卢明丰点了点头，回忆起下午在官府会议大厅，那名叫做何业树的官商代表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时的情景，从帝国中枢决心掌控边疆大商家这一核心政策说起，还有双方合作的时机、便利，到彼此信任的基础，乃至于此后生意的计划。帝国层面官商如今掌握的资源等等等等……当时在场的首府转运使、观察使等一众官员都几乎被这个人的存在所掩盖，这个人说的都是对的，并未欺瞒众人，若是没有前面方家带给人的深刻教训，卢明丰真会仔细地考虑对方的意见。当然，这人与方家搅在一起便是另一回事了：“除了想要当面说服我。听人说起，这个人与方英元同时在首府活动，说动了首府改革委、官吏使这些人的支持，方家这次，能做到这样。倒真是不容易，把利益分出去了一大块，帝国来的官商名正言顺，想挡住他们怕是要费些周折……”

卢明丰没有继续说下去，吴明凡倒是失笑地摇了摇头：“逼着人合作，不成就找大官商出面，很不错的思路。”卢明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姐，压低声音在吴明凡耳边低语：“父亲说，他会在私下里跟首府那些官员谈妥。转运使、观察使也好，都是有些交情的，倒是那个方英元，可能要额外处理一下……”这话非常机密，卢明丰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为亲口说这句话，他心系于此，最后一段几乎是微不可闻，卢静茜听了这话情绪就有些不对，吴明凡皱了皱眉，看看旁边不参与讨论而正在出神的卢静茜，过得片刻才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北面一点的地方，名叫方英元的帝都新贵正坐在酒店宽大的阳台上，仰头看着星星。这里是边疆首府最好的酒店，最好的房间，最好的一个户外阳台。作为方家的直系幼子，如今的他算是帝都城中最受瞩目的少年才俊之一，这样的受瞩目其一固然因为他的身份，其二因为他的样貌俊逸，气质也与同龄人颇有不同。曾几何时，他可能是喜欢过那种被人注视簇拥的感觉的，也曾享受于商场之间的应酬来往，但如今无论是怎样的赞誉还是名声，在他的心中都是无所谓了，像父亲还有叔伯们说的“你是大家贵族的人，切记要注意身份，就算做事，你也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你要记清楚这点。”一直以来，身边都有不少人注视着他，逢迎着他，但他并不在意。他有他的使命与旅程，与这些人是不同的，他已经做成了不少的事情。这一次，也不会有问题的。他这样想着，望向远处。目光之中，尽是坚定。

首府城内，关系到数百人生死身家的事情，只占青年才俊方英元不多的一小部分思绪。而对于当事之人，则是需要豁出性命的安排与奔忙。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度变得混乱的事态又已经开始清晰起来。

对于看到神仙打架，闪在一旁的大多数人姑且不论，至少在如今不同立场的人群两边。一方以方家方英元、帝都官商何业树为首，拿着公文，摆出的是入股卢家“丰泰集团”的态势。另一方则是卢正泰领头的卢家，还有隐在身后的边疆军方，想要扛住帝都权贵的压力，求取不被兼并的空间。

不过区区一两周的时间，整个事态的变化推进，其实是相当之快的。从那天方英元与卢家正式接触，到帝都官商的代表出面，随后的利益分配，拉拢打压，一直就没有停过。官府几个部门的联合公文已经发到“丰泰集团”，开始对公司的经营资格、资质、证可证之类的法律凭证提出疑问，另一方面，帝都官商那边派出的接收人员已经汇集，当一切的信息再度变得清晰起来，所有人都明白，事情只会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见分晓。其中固然存在着卢家顶住压力过关的可能性，但这一可能，已经相当渺茫。

一切的事情都在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着，距离首府改革委召开的专题大会仅有不到五天的时间，方英元已经得到改革委主任确切的保证，方家的“永通物流”与帝都官商入股“丰泰集团”大势已定，他正在为入主“丰泰集团”的首次董事会做着准备。卢正泰那边试图稳定住局势，但看来也在无奈的滑坡，生意都已经在往下掉，一个个合作商或是供货、分销渠道开始要求重新谈判，终于引起了动荡。归根结底，终究是因为帝都的大家族“方家”介入，与外围的这些人打了招呼，边疆的经济格局即将大变。

云似白纱，变如苍狗。浩瀚晶莹的星海之下，城市里点点的灯光与七彩光影汇集在一起。酒店这边的院子里显得相对安静和昏暗，入夜已经深了，房间里，方英元穿着薄绸的睡衣睡裤正坐在桌前，一面喝着红酒，一面翻看着这几日以来的情报，对于他来说，大抵也算是排遣无聊的一种方式，喝完这杯睡前酒，就该睡了。

窗外的酒店院内有人在巡视，外面街面上，也有方家来的人留在路边的汽车内守夜，方英元关了桌上的台灯，刚站起身就听到了声音。那声音是忽如其来，乍然出现的。

霎那之间，响起在院子里的破风声，一瞬间噗噗噗噗也不知道有多少下，有人“呀”的喊了一声，但声音才刚出口，就被陡然切断。乍听起来，简直像是陡然间有一座风车在舞，轰的一下，那是实木被斩断的声响，然后乒的一声脆响撕裂了夜空，有一名方家的护院惨叫着被人从院里轰向一楼的大门，夜色里亮起刀兵相接的火花，然后清脆的玻璃破裂声，一楼的钢化玻璃门被强行打烂……

方英元所处的位置在酒店别墅楼的三层，这一系列忽如其来的声响持续不过数秒钟的，房门被打烂宣告了这个夜晚宁静的逝去，远远近近的有人被惊动了，院落这边，一些方家的护院等人也陡然被惊醒。方英元关上房间的灯，朝着天台靠过去，黑暗中，方英元看见一道身影站在一楼的入门处。短短几秒钟，打倒了五六人，打碎了入口的玻璃门，造成这一切的人这时候便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中等身材、戴着面罩，那人右手上反手持着一根一米三四长的木棍，脸向上看到了方英元，随手挥了两下，格外有一种闲适的感觉，但隐约之中，似乎也有一种格外的张力蕴含其中，仿佛那根木棍也随时可能咆哮起来，如方才一般舞成风车，夺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