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屯垦团（2）

2018-04-15 作者： 燕垒生

十 屯垦团（2）

这些朝鲜人有三十多个，七手八脚就把几十辆雪橇都拖了出来列成一队。这时苏日勒和克领着两个人过来，这两人一个四十多岁，长相粗豪，虽然看得出一直在挨饿，但精神很好。另一个却是个半大的少年，样子很是清俊。苏日勒和克领着他们走到老人跟前，那汉子拱了拱手说了几句朝鲜话，少年则翻译过来。原来这汉子是屯垦团副团长朴再九，向马帮表示感谢。朝鲜人只有读书人才懂汉语，朴再九看来并不会说，才要这少年做翻译。这少年的汉语倒是说得十分流利，不过谈吐总有点文绉绉的。

马帮向密林中行进，朴再九虽然不会说汉语，却很是健谈，骑马走在老人的雪橇边一路说着。原来这支屯垦军是一个叫金亨稷的人组织的。1905年，日本强迫朝鲜签订《日韩保护条约》，朝鲜境内组织了大量义兵反抗。到了07年，日本强令朝鲜军队解散，那些军人很多就加入义兵继续抗争。这一仗足足打了四年多，到1911年，义兵被日本镇压，前后有十四万高丽男儿血洒疆场。因为此时朝鲜已被日本吞并，残存的义兵便退到中朝边境的密林里隐藏，以待再举。在义兵初起时，金亨稷就组织了一些义兵家属来到这里，分成了五个垦荒团，在林中守望相助，艰难度日，至今已差不多有十年了。十年来，这支垦荒团发展到两百多人，有六十多个精壮汉子，朴再九便是这支垦荒团的领头人。日本人一直想消灭他们，但俄国人却在暗中资助他们，而垦荒团来去如风，又熟悉地形，日本人屡次征剿都对他无可奈何。

朴再九说得慷慨激昂，但那少年翻译过来却不紧不慢。说了一阵，已到了垦荒团的所在，朝鲜人纷纷下马卸货，将粮食分到各家。杨定远见这出来的朝鲜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都是一样的面有菜色，一些小孩看到从雪橇下卸下的米包时就在咽口水，也不由恻然。只是见村子里开出了不少田，他又有点诧异。他出身农家，小时也干过农活，这么个两百来人的村落，这点田足够他们生活了，怎么会搞到如此狼狈？难道今年颗粒无收么？他见那少年正在左右张望，招了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一下。”

少年见杨定远招呼他，走了过来说道：“先生，你叫我？”

杨定远笑了笑道：“我姓杨，比你大一点吧，你叫我杨大哥就是了。你叫什么？”

杨定远的和蔼让少年放下了戒心，他也笑了笑：“我姓金，金光云。珠称夜光的光，云腾致雨的云，十八了。”

“珠称夜光”和“云腾致雨”都是《千字文》中的一句。杨定远心想这两个字都不是生僻字，你直接说便说了，说两句《千字文》算是炫耀么？但转念一想，在这些朝鲜人中，识汉字，会说汉语，少年一定很是得意，炫耀一下也不过份。只是金光云十八岁了，倒让杨定远想不到，看上去他也只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大概是生活艰难，所以他有点发育不良。杨定远道：“金光云啊，好名字。你的汉话说得很不错。”

金光云虽然十八岁了，显然还是小孩心性，被杨定远夸了一句，大为得意，说道：“我还会说日本话。”

“你们今年种的粮食收成很不好么？”

金光云道：“收成还不错，就是中了日本人的算计。”

这句话杨定远有点听不懂，问道：“怎么了？日本人怎么算计了？”

金光云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杨大哥，你也别跟别人说，朴副团长知道了会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