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远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儿时在海边听到的汹涌澎湃的涛声。他第一次看到海时,还是只有五六岁。看着平静的海面上一条白线滚滚而来,还很远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直到越来越近,潮头也越来越大,终于,潮头恶狠狠在砸在了礁石上,激起了一人多高的水花。那一次,他吓得痛哭流涕。现在他又似乎看到了那阵浪潮不可一世地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尽都吞没,什么也不会剩下。
谁也逃不过吧。他忧郁地想着。
一阵马蹄声把杨定远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抬起头,见苏日勒和克领着几个探路的人正往这边过来。在他的马鞍前,却横担着一个人。
那是谁?杨定远怔了怔,老人突然低声道:“哥萨克!”
苏日勒和克已经到了老人跟前。他翻身下马,又用力一拖,担着的那人重重地摔在雪上,仍是一动不动。杨定远见那人的嘴上长满了胡子,眼还睁着,但已蒙上了一层白膜,脸色苍白,胸前却是一片殷红。
“老爷子,我们在东边找到了这个死人。”
苏日勒和克将那具哥萨克人的尸体像拖一捆柴禾一样拖到了雪橇边。哥萨克是土尔扈特人的世仇,还在渥巴锡大汗东归的时候,哥萨克就曾沿路堵截,而留在俄国的土尔扈特人更是屡受哥萨克人欺凌,土尔扈特人对他们自然不会有好感。老人欠过身,在尸体脸上按了按,皱起眉头道:“死了还没多久。有没看见马?”
“蹄印往西边去了。”苏日勒和克顿了顿,“老爷子,刚才那声枪响大概就是这个。他们是什么人?”
“是外阿穆尔铁道兵旅。”
一边突然响起了个声音,是陈柏川。陈柏川向来不多说话,但这时却极其郑重。他走到尸体前翻开衣领看了看,“他们驻在哈尔滨,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听到哈尔滨这个熟悉的名字,杨定远眼前就有点晕眩。虽然他是山东人,哈尔滨对他也是异乡,可他在哈尔滨也呆过一年,去俄罗斯也是从哈尔滨出发的。这一次马帮走的尽是偏僻小道,他都忘了现在自己脚下踏着的已是中国的国土了。
“是革命军和他们交上火了吧。”苏日勒和克脸上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容,“老毛子现在自己在干上了。”
陈柏川摇了摇头:“革命军的势力还没能到达远东,仍在彼得堡一带呢。”
“那就是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