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只盼着萧帅批复了父亲的申请,早早地将她调去父亲的营中。然而萧帅一直不肯批复,如此周周转转便拖了一月有余。楚辰为避免与吕东明再传出流言蜚语来,特地央了萧帅,将她转了文职,只负责统计军需用品的配备。
如此一来,吕东明与楚辰碰面的机会的确少了。直到除夕前一夜,军中集体吃年夜饭,不知谁将楚辰与吕东明安排到了邻座。这一次的年夜饭办得极其热闹,第九师营中几乎上下都携了家眷来一道过节。看着面前那些双双对对,吕东明恍惚生出一种错觉来。他与楚辰本是一对,今天这一顿年夜饭,楚辰便是他的家眷。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见楚辰始终冷着一张脸,几乎比这深冬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他竟不知如何启口。几位野心勃勃的营长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只盼着吕东明因此遭了萧鼎天的嫌隙,从师长的位置上落下去。
萧寒本是萧鼎天的堂亲,入军营五年,可谓对于师长的位置也已经盼了五年。眼见着萧奇阵亡,吕德仁高深,即便轮也该轮到他了。可偏偏杀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吕东明,萧寒做梦也没想到,竟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抢了先。萧寒见两人只见虽然并无交谈,表情也持着冷静,然而两人的眼神却早已经出卖了自己。
萧寒打着官腔道:“钟副官,哦不,钟助理重伤初愈,大家自该敬她一杯以示庆贺。”说着便起了头。
楚辰笑道:“什么重伤初愈,早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她也不推拒,利落地将酒一口闷了。
吕东明知道楚辰酒量了得,在军校的时候喝酒是必修课,但到底前几个月受了重伤,只怕喝酒伤身,说道:“一会儿萧营长还要值夜,喝不得酒。你们谁去煮几壶浓茶来。”
萧寒笑吟吟道:“哟,吕师长这是心疼钟助理呢。得,是我不对,不该让钟助理喝酒。回头要是钟助理有个好歹,咱可担不起。”
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陷入尴尬,吕东明握着杯子沉吟,眼中带着几分怒意,面上却并不表露。楚辰佯装不曾听闻,只顾着吃菜。萧寒的夫人察言观色,添油加醋道:“钟助理貌美年轻,吕师长怜香惜玉自然也是有的。”
吕东明正待发作,不远处几个兵卒点起了焰火。随后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终于有了些新年将至的气氛。萧寒气恼地撇了撇嘴,只恨那炮竹声来得不是时候。这头还没来得及挑起吕东明的火气,那头已经有兵卒点了焰火。
几位营长的太太们只当萧寒与吕东明不合,才借楚辰来说事,有意缓一缓气氛,便端了茶杯与楚辰碰了碰杯,笑道:“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看焰火去,钟助理也一道去吧。”
楚辰盛情难却,披了一件棉大衣,跟着几位太太们去看焰火。吕东明与几位营长们聊了一阵子军情,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眼时不时瞄向楚辰。大约过了片刻,吕东明见她正与几位太太们在点焰火棒。因为那些太太们大多年轻,楚辰与她们自然能够玩到一处去。
楚辰手里拈着一串焰火棒,立在正中央与太太们一道舞圈。烟火灿烂明媚,映得她一张脸莹然生辉。她如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眉间若有似无的川字终于渐渐舒展开来。她伸展着手臂,仿佛是一只蝴蝶,随时将要展翅飞去。
吕东明立在不远处,痴痴地将她望住,却是不敢上前去,只怕破坏了这份快乐。
有几个会乐器的兵卒找来几只大小不一的玻璃杯,拿筷子敲出叮叮当当的音乐。太太们见那一排玻璃杯有趣,不由踩灭了手里的焰火棒,跟着兵卒们一道敲打起来。楚辰停下来坐在一边的墩子上,打了声呼哨把朝秦唤到身边,塞了一把枯草到它嘴里。
吕东明见楚辰左右无人,终于慢慢走了过去。楚辰道:“你吃饱了?”
“吃饱了。”
楚辰点了点头,就要站起来牵着朝秦往别处去。吕东明道:“我听说,你父亲递上去的申请书,萧帅已经批复了。下个月初六,你就要去你父亲的军营里任职了。”
“萧帅倒还记得这些琐碎事。”楚辰又道,“到底也蒙你照顾了我那么多日,回头我让父亲为你物色一个办事麻利些的副官过来。”
吕东明道:“我在云来酒楼定了一个包间,如果你赏脸,后天下午……”
不待他说完,楚辰已经笑道:“后天下午我有空,必定赏脸赴约。”她与吕东明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僭越之事,虽然言语上彼此许诺过,但到如今这些也算不得什么。这男女之事本来便是越逃避,越引人猜忌,也越是让两人陷入尴尬。与其扭扭捏捏,倒不如豁达些。
见楚辰如此爽快答应下来,吕东明反倒有些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