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面上露出一丝羞惭,定了定神才道:“回娘娘的话,妾身……妾身想独自出来走走,不想到了这里天色就不好了,妾身正要回去来着。”
“你袖子里是什么?”路氏早在牧碧微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失宠,本身也没什么娘家助力,牧碧微也懒得玩场面上的把戏,见她有敷衍之意,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路氏面上羞愧之色更盛,却是嗫喏着不肯回答。
素绣见状,便将袖子一挽,就待上前拉住了她强行看着,路氏看到这情景晓得若不说实话,定然没法脱身,又见天色随时会下起雨来,担心自己若是遇雨病倒,如今可不比从前能够延医问药,当下咬了咬牙,极不情愿的将袖中之物取了出来,交与素绣,口中低声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见这假山上长了几株药草,故而……故而想移回长信宫里罢了。”
牧碧微与阿善都是粗通医理的,闻言将素绣呈上来的东西仔细翻看了一下,阿善点了点头,牧碧微也认出不过是车前子、夏枯草等物,甚至还有一把苍耳子,上头略沾了几滴血珠,想是仓促之间塞进袖子里时划破肌肤的缘故。
这几样都是极常见的入药之物,主清热解毒与散风寒、通鼻窍之类,牧碧微复打量了一番路氏的穿戴,心里对她独自出来收集这些宫人偶尔才漏下的几株草药,甚至还想把有根的几株栽到长信宫去,也大概明白了几分。
当下令素绣把东西还回去,淡淡道:“原来如此,御女倒有几分雅兴。”
如今这情况,不拘牧碧微用什么语气说出这句话来,路氏的脸还是涨得通红,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咬紧了牙关不作声。
牧碧微也不再与她多话,吩咐步辇直接回长锦宫,免得着了风寒。
目送长锦宫一行人远去,路氏忍了多时的两行泪才掉了下来,只是她也不敢多哭,胡乱拿袖子擦了,看了看天色,估计是赶不回长信宫了,就待在假山里的山洞躲上一躲,无意之中摸到了袖子里一块沉甸甸的物事,却非自己所有,心下一惊,忙把东西取了出来看。
却见是一只织锦缎镂金丝绣花鸟的锦囊,她打开锦囊一看,里头竟是一对赤金锭,色泽纯净,拿在袖子里都觉得沉重,足有二十两。
“莫非是刚才那宫女……”想到素绣把草药还给自己时那笑吟吟的模样,路氏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了这个念头,然而她究竟也是得宠过一时的,即使后来失了宠,到底也有过几分见识,随即便否定了这个可能,“不对,那宫女穿戴虽然光鲜,可看品级不过是二等宫女罢了,便是一等大宫女,又哪里有这样的手笔?”
宫人虽然都有份例,像服侍贵人的近侍另外还有赏赐,但一个月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二十两赤金,若是换成了银钱,足以当得起一多百两了,就是长锦宫里的青衣女官闵阿善,一年下来明面上的例钱,也不会比这个数多多少,又何况方才那宫女只是个二等宫女?
再说,即使她同情自己,便是有这个手笔,也未必有那胆子当着牧宣徽的面接济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牧宣徽会怎么想?
这么想着,路氏忽然想起,方才牧碧微问起自己在此处的目的,尝逼着自己将东西经过素绣和阿善呈上步辇细看过……当时还道她既是疑心,又是故意羞辱嘲笑自己,如今想来……莫非自己误会了?
以牧碧微的帝宠与位份,并她的出身,区区二十两赤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也惟有她有这个做主的权力……素绣想来接到手里发觉有异,但既然能够做到二等宫女,常在牧碧微跟前露面,自然不会轻易露出行迹。
路氏茫然的握着赤金,那么牧碧微做什么要帮自己呢?
她却不知道,这会儿功夫,牧碧微已经回到了长锦宫,叮嘱挽袂带着西平去喝碗姜汤,免得在菊圃里吹着风入了体,自己却带着阿善进了内室,把其他人打发了,笑着道:“阿善做什么对路氏另眼看待?”
原来那装着赤金的锦囊却并非牧碧微所放,而是阿善趁着牧碧微看罢,吩咐还给路氏的光景放进去的,只是素绣还道是牧碧微所为,虽然察觉到其中夹了旁物,面上却不敢露出声色,若无其事的交了回去。
只是牧碧微居高临下,身边人些许小动作,阿善也没刻意瞒她,自然藏不过去。
这会听牧碧微询问,阿善也不在意,道:“不过是一时心软罢了,左右女郎大方,奴婢也不缺这么点儿东西,给了她,倒能够在长信宫里过好一段时间了。”
牧碧微眯起眼,却是不信:“阿善才不是这样的人,论说失宠可怜,这满宫里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阿善从前可没这样怜恤过人啊!”
她眨了眨眼睛,“莫非,当初范氏之事,阿善竟耿耿于怀至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