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就叹了口气,“但也不是全然的没有道理。古话不是还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么?及时避开灾难和危害似乎也没错。毕竟,战争总归要死人的。这些夫人带着儿女家私离开,说不定还能让他们的夫君兄弟安心。即便他们真的战死在战场上,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说着说着,长乐忍不住蓐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二叔在,才不会死人呢。即便真打起来,我们大齐的士兵也都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瑾娘闻言不说话了,她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用行动轻轻的安抚她。
她知道长乐此刻应该是想起去世的徐大郎了。她的父亲徐翱,就是死在了战场上。
徐翱去世时,长乐还很小,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可是父亲在一个孩子心中的份量,那是无论是谁都取代不了的。
尽管她和徐二郎把长乐当做亲女儿教养,但瑾娘心里也明白,不管是长乐,还是长安长平,心里的某个角落一定安放着徐大郎。那是他们的父亲,他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永不褪色,他是他们心中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存在。
道理都懂,可徐翱已经去世多年,太过纠结痛苦这件事儿,对长乐并没有好处。
瑾娘有心让长乐看开点,但她能说什么?想到最后,她也不过吩咐丫鬟去取两碟子桂花糕来,对两个小姑娘说,“吃些糕点甜甜嘴。这是去年的干桂花,放到今年味道怕是没那么清香了。”
长乐头也没抬,黏了一块儿桂花糕咬了一口,呢喃着说,“没有,还是很好吃,婶婶也尝尝。”又拿了一块儿递给瑾娘。
小鱼儿也拿着桂花糕,看看姐姐,看看母亲。唉,他们是在搞什么玄机啊,她心思太简单了,实在看不懂啊。不过姐姐的心情不好是肯定的,所以多吃点甜食吧。吃点糖心情就好了。
所以在长乐吃完桂花糕后,小鱼儿立马将一块儿荷叶糖塞进她嘴里。
荷叶糖特别特别特别甜,甜的有些发腻。这糖全家上下除了小鱼儿,再没有人爱吃了,长乐更是不喜欢至极。可此刻被塞进嘴里,也不好吐出去,只能郁闷的瞪了小鱼儿两眼,让你搞鬼。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甜食真的能让心情好转,总之吃了一块儿糖后,长乐的心情没有那么抑郁了。
她和婶婶道别,准备回去看医书,看能不能从中取得灵感,再制作一些功效奇特的药膏来。
父亲已逝,往事也不可追,她再怎么怀念也无济于事。与其如此,不如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医药上,指不定她最近一些时日还能研究出新的药方,将那药方扩大生产,药膏用于治病救人。指不定因为她的贡献,战场上就能少死许多士兵。那样,真是最好不过了。
长乐回去忙碌,小鱼儿也坐不住了。
两人都歇着的身后,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姐姐和弟弟都忙着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只留她在这里吃吃喝喝,小鱼儿突然就觉得很有罪恶感。她嘴里的糖都不甜了,只能郁郁的和瑾娘打了招呼,也去练武了。
徐二郎三天没有回家,再回来时是让瑾娘给他简单收拾几件行装,他要去边境了。
瑾娘手都抖了,可也知道徐二郎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阻止不了。况且事关河州安危,他不去不行。
瑾娘就道,“我让人给你打的软甲你穿着没有?”
徐二郎捏着她的手,“一直穿着,你放心。”
“嗯。什么时候都不要脱下来。虽然穿在身上不舒服,但说不得能保命。你是知州,是河州百姓心中的支柱,所以你要好生保重自己,不然百姓心中的撑天柱塌了,人也就没什么精气神了。”
徐二郎又揉揉她的头发,“好,听你的。”
“让墨河和曲河跟着你,寸步不离。”
“墨河跟我去边境,曲河留在府里吧。”徐二郎想了想说,“家里总归不能只留你一人操持。你能稳固人心,能护持几个孩儿,但府外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你分身无暇,这些事情交给曲河正合适。”而且曲河在府里也是一直帮衬他处理府外事务的,对一切多熟悉,处理起来事半功倍。
瑾娘嗓子梗了一下,到底同意了,“那就让墨河和浍河跟你过去。”
徐二郎这才应了“好”。
瑾娘面色沉沉的,努力想对徐二郎笑一下,可还是笑不出来。战争啊,那里的战争会不残酷呢?说不得一不留神命就没了,说不得这一面就是诀别。
瑾娘摇摇头,努力把这思想从脑袋里甩出去。
但想到徐二郎许是会受伤,说不定断腿断胳膊,出各种意外,她的面色还是控制不住发白。
徐二郎就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安抚着。等察觉到瑾娘平静下来,他才又说,“河州的公务我都交给李仁旭处理,也让他多派几队人马,在知州府附近巡视。你在府里安静等着,尽量少外出,我争取早些回来。”
这一晚徐二郎在家里歇息了一晚,顺带和几个孩子都说了话。翌日一早他出发去边境,瑾娘挣扎着起了身,亲自送他出府,随即才让人关了府门,安静的在府里等待。
战争的邸报每天都被浍河送进来,瑾娘由此也知道,鞑子这次是举全国之力来攻。据说总人马有四十万,总共分五支大军,由颉利完衡的五个皇子分别率领,从五个方向合围进攻。
瑾娘看到“四十万”这个数字时,手控制不住一抖,邸报直接脱手而出,掉落在地毯上。
恰好荣哥儿从外边进来,赶紧快走两步将邸报捡起来递到娘亲手中。邸报荣哥儿也看了,因而随便扫了一眼,就知道娘亲在担心什么。他就轻声解释说,浍河叔叔说了,“鞑子四处宣扬说是出动了四十万人马,但其实不然,总数应该不超过二十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