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志深感骇异,咋了咋舌,说道:”这么小,难怪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童音。”
他想了想,又讶异地说道:”他这么小就来当兵,他父母舍得吗?”
冯文山面色骤然沉冷下来,叹息道:”这孩子是孤儿,从小没了爹娘,跟着舅舅长大。”
刘远志微微一怔,关切地问道:”寄人篱下,看来这孩子一定是在别人的冷脸子之下长大的,够苦的。”
冯文山摇了摇头,沉重道:”不,他舅舅和舅母一直对他视若己出,怜爱有加,他舅舅也是个军人,还是个正营职干部,本来他可以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只可惜他舅舅在几年前的那场大血战中光荣牺牲,他舅母没有经得住噩耗的打击,一时想不开,病倒在床,再也没有好起来,两年前也去世了,家境从此一落千丈。”
他微微一顿,黯然长叹一声,接着道:”他舅舅的两个孩子还小,他舅舅是个正营职干部,能争取由国家来抚养,可是他却再次沦为了无依无靠,孤苦伶丁的孤儿,靠着糊火柴盒,送牛奶来维持生活,还要继续念书,力图考上大学,将来有个好奔头。两年前,我去他家乡接新兵时,一个偶然的机会遇上了他,得知他的悲惨遭遇,觉得他靠打零工挣钱来读书实在太辛苦,再加上他身子骨又太虚弱,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就问他愿不愿当兵,他说愿意像舅舅一样成为一名解放军,拿起枪来保卫祖国。”
刘远志乍猛的打断冯文山的话头,故作诧然地问道:”那他还不够当兵的年龄啦?”
冯文山颔首道:”是的,这孩子年龄还不够,好在当地的人武部部长是我当新兵时的老连长,我向老连长求了个情,就把他弄进部队来了。”
言到此处,冯文山面色怆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道:”这是我生平头一次动用关系,走后门。”
略事一顿,他斩钉截铁地道:”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营私舞弊。当然,我也不会为我生平首次违反原则而后悔,只要这孩子能够茁壮成长,我问心无悔。”
冯文山的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发人深省,让刘远志听来当真有如晴天里骤起一声沉雷,轰得他耳鸣心跳。他出生于军营,生长于斯,对部队里拉关系,走后门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像冯文山这样敢为社会最弱势群体而违背原则,而且始终高风亮节,守身如玉,毫不随俗沉浮的另类人物,还真是生平仅见。这一回,他开始明白什么人才算是真正的军人,纯粹的军人了。
刘远志故意低垂着脸,不让冯文山察看到他满脸的羞惭之色,想了想,语气赞许地对冯文山说道:”冯连山抱诚守真,冷壶秋月,我真是自愧不如。”
冯文山苦笑一下,沉重道:”过奖了,指导员,我没有那么伟大,当初我违反原则,只是希望这孩子能在部队好好努力,争取考上军校,就算不能遂愿,在部队这个钢铁溶炉里磨砺几年,也是终生受用不尽的,只是……”
刘远志察觉到冯文山的语气愈加怅痛,疾忙岔开话头,微笑道:”冯连长很善言辞,一定满腹经纶吧?”
冯文山惭颜一笑,摇头道:”你太高看我了,指导员,我高中还没念完,要说满腹经纶,还是邓副连长,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军校大学生。”
说到文化水平,刘远志又不禁脸色微红,冯连长高中没念完,他自己还不一样高中没毕业,当初贪玩好耍,调皮捣蛋,成天仗势欺人,招惹是非,他家老爷子生恐那一天祸事闯大了,人丢尽了,当老子的扛不住了,才凭关系弄了一张高中文凭,愣是把他塞到部队里来接受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