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生记得上次商俊浩和蒲秋桐来时,他还陪着他们吃过一顿饭呢,正是这个女人。魏晓生是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他不知道如何招待眼前的这位“贵客”,这位不速之客。他习惯性地给乔叶打了电话,有事找领导,找头儿,这是他的惯性思维。从小到大,乔叶都是他的头,孩子头儿、班头儿、文艺头、主意头儿。有他在,他就踏实。
于是,魏晓生给乔叶打了电话,把他从益城拽了回来。
其实,这种场面,这种架势,乔叶也是第一次见,没有能力处理,只有暂时听之任之了。商俊浩是他的同学,他的玩伴,他没了他很难过,但他也无法厉声去指责、谴责、谩骂攻击眼前的这位赛过天仙的女生。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房子塌了,院子荒了,或许是商俊浩没回益城,到外面去了。他还好,只是在躲着自己,不想见自己而已。蒲秋桐仍然在幻想着这是一个恶作剧,人们都是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已。
就是当她坐在乔叶的车里,往裙裾河畔走的时候,她都不相信,他会去了另一个世界。看玩笑哪,平时开朗活泼的一个青年,不会就这样没了的,生命不会这么脆落,经不起风雨的。
直到,乔叶领着她在墓田小径的草丛中穿行的时候,她才彻底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站在商俊浩的坟前的时候,她的幻想彻底破灭了。她能感觉出,商俊浩就在里面。完了,真的阴阳相隔了。
她甚至清楚地看到商俊浩满是幽怨的眼睛在盯着她看,眼睛里竟然还带了怜惜,他永远都是爱着她的,即使到了地底下,即使她害他伤他有多深,他心里虽然有怨,但他还是心疼她的——别伤心,好好活着,为了我,虽然不能陪你了,但我等着你下来,我们再同眠……
原谅我吧,这本小说,我绝不想写成志怪鬼神类的小说,更重要的是,我也没蒲松龄出神入化的本领,鬼神精怪在他手里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就像站在眼前一般,活灵活现。
但,终究还是有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我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只能如实地记下来,忠于事实是对一个旁观者的起码的要求,这点我必须要做到。
蒲秋桐终于熬不住了,她瘫了下来,扑倒在地下,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哭,裂帛摔盆般地哭,跪倒在坟前,捶着土地,捶着前胸,甚至还用手去扒拉那些黄土。
乔叶静静地看着。
魏晓生静静地看着。
谁都没有阻止,谁都没有劝说。
就看她在那里哭,那里刨。
该!她就是应该这样哭,这样捶,这样刨,这样忏悔!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毁在她手里了,她哭点、刨点、捶点还不应该吗?
穿云洞日一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喉咙哑了,泪水干了,眼睛肿了……
乔叶和魏晓生没有去管她,也管不得她了,因为他们两个此刻也是泪水连连了。
他们两个终于也被蒲秋桐感染了,底下是他们的同学,眼前是像被暴风抽打过的梨花一般零落不堪的红颜女人。此情此景,真真是悲怆!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相信,蒲秋桐也是爱着商俊浩的了,而且相爱至深。
唯如此,她才会如此痛苦,如此挖心剖肺般在折磨自己、悔恨自己。
但是,两个相爱的人,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田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