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机械的革命（4）

2015-10-14 作者： Jane Eyre

220 机械的革命（4）

寒气拂过面颊，冻结了血脉，冻结了灵魂，冻结了所有能感知或不能感知的东西——包括，那最无所预知的感觉。

源一直以为，这世界上，人类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背叛。因为背叛者总是可耻的，蓦然转身留下了空洞的回忆，那曾经一体的点点滴滴，在这黑暗之中凋谢了。如同一朵凋谢的花，悄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生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样感伤，总是伴随着人类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最后到背叛。

很不幸，源就成为了这样一个并不光彩的背叛者。

背叛本无所谓理由的，它只关乎感情。那是一种对于感情的伤害，这样伤痛淤积在人类的心底，即便是时间流逝，也无法磨平。

他能够感觉到李天身体的颤抖，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李天的内并不如表现出的这般的平静。

它是躁动的，是不安的，是不可置信的，甚至，是黑暗的。如同酝酿在这黑暗中的一颗种子。

生根，发芽，裂开了那一点点的伤口。

后悔吗？

当源束缚李天的身体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也也曾想过，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可无论如何，即便是这样的动摇，都是不坚定的。

源的心，已经完全的素乱的，他机械的仍程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他不断告诉自己，零守则的要求——这是所有机械体都必须遵守的东西，是守则，是信条，是他们存在于这世界上唯一的意义。

他用这样的话语来麻痹自己的内心。那些种种的善良，种种的感情，如同被掐灭的烟头，只留下袅袅青烟飞旋。其他的，都不见了踪迹，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漠视的灰烬。

于是，任李天如何叫喊，如何的挣扎，都没有任何的反应。那个时候，源的心，坚固的如同这黑暗里的一块岩石，冰冷的，充满了空隙。

他的心，被一穿而过，不带出任何的血迹，因为那些血，它是冷的，不会飞溅，不会崩塌，也不会缓缓的流出。

他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像一台真正的人工智能一般，做着所有机械体应该做的事情——不得袖手旁观所有危害人类群体的事情。

直到，他感觉到了李天的哀伤，那淡淡的沁入心脾的哀伤，如同一只柔软的小手，撩拨着他的心。

于是坚定也出现了动摇，冰冷的心，也有一丝软化的迹象。源，觉得自己，像个人了，他也会感觉到悲伤。直到最后，这样的悲伤汇集成了一条逆流的河，那些涌动的情绪，战胜了机械的冰冷——他解除了对李天身体的束缚，没有任何的条件。

可这样做，并不意味这一切的结束。接着，他陷入了一种痛苦煎熬之中。那是炙热的情感与冰冷的程序之间的交融，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熔炼着源的身体，份外的难受。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如同崩溃了一般，无法思考，无法说话，甚至无法看清楚所有的一切。

这就是惩罚，如同黑与白之间的灰色一般，从来没有所谓的灰色的选择，但你选择了它，就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最后，即便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李天依然关心着自己的安危，这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情，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他吐露了实情，毫不犹豫的吐露了实情。他知道，等待着他可能将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暴风骤雨，并且很可能，他内心的这支小船会在这样的暴风骤雨中，沉没下去。没有任何理由的沉没下去。

这是一种审判，是一种拷问，是一种对于爱与理智的思考。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那种寂静的煎熬如同走过一丛丛布满荆棘的花圃——鲜血淋漓。

源觉得，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了。

“就这样？”

出乎了源的预料，耳边传来的李天的声音，是极其淡定的，没有无法控制的激动，也没有深深的颓然。

仿佛毫不在乎的轻轻的从嘴巴里吐出了几个清晰的字眼。三个字，再没有其他，却如三声洪钟大吕一般的当头棒喝，冲击着源本就脆弱的心灵。

“你不怪我吗？”

源第一次没有用上掌控者三个字，而是称呼李天为“你”，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起这样的称呼，要知道这是违反人工智能守则的事情。

而他，就是这套守则的制定者。

从头到尾，他一直默默的遵守着守则，即便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束缚他。他的依旧这样的遵守着。

这是固执还是执念，或是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但现在，他却抛弃了这样一种尊重，因为他觉得他不配——不配享有这样的尊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带着虚伪面具的小人，虽然谨守着纸面上的守则，但却抛弃了灵魂上的道德。

与之相对的，却是李天的不在意，或者说，谅解。

李天的脸上不由自主发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他笑了。其实在刚才与机器人交错的一霎那他就明白了。

面前的这具机器人，虽然能够发出冻结他身体的寒气，但真正束缚他的，却是那一股从内而生的精神力。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源——想到了这个被他当成战友的人工智能。

气愤吗？

也许吧。

痛苦吗？

也许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面对背叛的时候，还平心气和的，坦然以对。当时的李天恨不得直接质问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