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见他允了,心里不但没有轻快,反而十分沉重,“多谢你。”她又欠了他一分情。救命之恩,怎么还?
司辰也不看她,“去吧,路上注意些。”
孟华冒着暴雨去吩咐人家套马车,而后和杜大娘一起将雪秀抬上了马车。潮笙紧跟着爬了上去,孟华和她坐在一起,马夫在外头驾车。
车厢中黑漆漆的,狂暴的雨打在车蓬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倘若换在平时,也许还觉得这雨打车蓬发出的清脆声响甚是好听,可现在听着只感到心烦意躁。
她握着雪秀的手。身上那样滚烫着,手却是冰冰冷冷的,像严冬时冻僵的双手。潮笙时不时呵一呵她的手,想让她暖和些。
孟华道:“别费劲了,高烧不退的人手脚都是冰冷的,只有烧退了,手脚才会暖和起来。”
潮笙看了他一眼,“就算是那样,我搓着她的手,她也能舒服点。”
孟华望着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偏过头去,漫不经心地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了她你还真是大胆呢。”
潮笙疑惑地望着他:“大胆?什么意思?”
孟华为自己差点说漏嘴而捏了把汗:“就是你下悬崖的事。难道你不怕那看似不深的崖其实是万丈深渊?难道你不怕掉下去会粉身碎骨?”
“若不是无可奈何,走投无路,谁也不会冒那个险。”
“你为了她……”孟华蓦然住了口,转而道,“难得的姐妹情深啊,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潮笙不再说话,低垂下眉眼,望着雪秀的手。孟华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吭声了,闭着眼睛假寐。
雨依然很大,丝毫没有要减小的架势。夏天是多雨的季节,倒也不出奇,只是下了雨,路就格外湿滑,马跑得慢,马车颠簸地厉害。潮笙紧紧抓着扶手,一手搂着雪秀的头,生怕她脑袋颠坏了。
孟华睁开眼睛恰巧就看到这一幕,心里想着这个小姑娘心思倒是挺密的。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这样重情义,怪不得主子他……
想到这里,不由仔细地打量起潮笙。适应了车厢中黑暗的光线,要看清楚她的样子不容易,但是在黑暗中,他便可以大胆地看着她。
之前她换洗上干净的衣服,他就觉得她是个美人胚子,小小的瓜子脸,粉嫩白皙,又圆又大的眼睛,笔挺的小鼻子,嫣红的唇瓣。将来长大了肯定美貌倾城。
潮笙冷不丁抬起眼,眼神冷漠,把孟华给吓一跳,连忙别过头去,脸上热热地发烫起来,像是做坏事被逮到的孩子般。
随即他又想,自己比她年长那么多,怕她做什么,又瞪了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这样盯着。
孟华慢慢地败下阵来,心中暗想,这姑娘可真不好惹啊!才这么丁点儿大,怎么一点都不怕人呢?他可是个成年男子!与她如此对视着,难道她一点都不害怕?难道他长了一张软弱无用的脸?
“非礼勿视,孟公子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懂这个道理?”潮笙冷淡地道。
一句话就差点把他噎死。“我没看你,只是看你后面的窗子!”
潮笙别过脸,马车摇摇晃晃,忽然间一阵巨大颠簸,完全要倒掉的架势,她连忙问:“怎么了?”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车轱辘陷泥里了!”
孟华二话不说掀帘就下去帮忙了,雨点顿时打进车子里,潮笙连忙按住帘子,蹲着看外面的情况。
车夫和孟华冒着雨搬车轱辘,潮笙见马儿站着不动,便也不顾雨,爬到驾座上,打了马屁股一鞭子。马的助力加上车夫和孟华的帮忙,很快车轱辘就从泥里辗过去了。
孟华回到马车上,已是一头一身的雨。
他心情却是很好,望着已经回到厢中的潮笙道:“多亏你甩了马一鞭,不然我们不知道还要弄多久!”
潮笙只说:“擦擦身上的雨水吧。”
孟华笑了,解了湿漉漉的外袍,随手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来擦头发,一边说道:“雨大,马车走得慢。大约还要两个半时辰我们才能到城里了。雪秀姑娘会得救的,你别太担心。”
潮笙听他这样说,心里更是一紧。时间过得越久,雪秀越危险!
车子摇摇晃晃,潮笙的眼皮开始不自觉地闭合。白天经历了那么多,她小小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几次睡着了,脑袋撞上窗棂,又命令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孟华忍不住说:“你睡吧,不睡白天怎么有精神照顾她。我替你看着雪秀姑娘。”
三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到达城中,而此时天已经透白。
敲开城中最大的医馆,还在睡觉的大夫慌慌忙忙地接诊,一番脉诊问断,觉得是被毒蛇咬了,连忙开药煎药,安排雪秀先在医馆中住下来。
望着昏睡中的雪秀煞白的脸色,潮笙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也许留在县尉府,雪秀就不会发生像现今昏迷不醒。要救雪秀,并不是只有带着她逃离县尉府一个办法,是她的私心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小小的潮笙感到迷茫了。
是她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