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敢对那场战役也是耿耿于怀,战役虽然卢循部因为占了人力及其它优势暂时胜了,但他们也打得艰苦卓绝,那个刘道规的义子可是个强劲的对手,让他们损失惨重,所以,孙敢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此刻听闻,就仿佛是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了。
刚才两人一起劳动的默契,谈笑的和谐,此时好像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孙敢此时还是咄咄逼人:“为朝廷而战,还是为自己而战?朝廷是谁的朝廷?多少难民流离失所,朝廷管了吗?多少豪强士族大量的兼并土地,他们自己过着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生活,而广大的下层农民及手工业者却过着食不果腹,靠卖儿卖女才能生存的生活,朝廷管过吗?是谁对这些状况视而不见?又是谁造成的这种民不聊生的局面?”
孙敢似发泄般自言自语,根本也没想得到谁的回应,他一边愤愤不平的说着,一边又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猛灌下去。
司马季度和刘明昊都是处于上层社会的核心人物,对他所说的这种状况自是看得清清楚楚,也曾痛苦的思索过,但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有限了,他们改变不了这种状况,也只能尽量的独善其身,尽量的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人听着孙敢的一番控诉,都面带愧色,无言饮酒
唐照壁此时也是默默无语,跟着他们一起闷头喝着自己的杯中酒。
杜云倾看着孙敢的醉态,也大约知道他的身份,既佩服他心系劳苦大众,也担心他祸从口出,讲更多过分的话,葬送自己连累他人。
于是,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孙管事这是醉了,说话也不知轻重,明明是忧国忧民的好话,却让他讲得愤世嫉俗的,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其实在座的诸位哪一个不是忧国忧民的好子民呢!”
顿了顿,唤过旁边的下人说道:“扶孙管事下去吧,他醉了,好好服侍!”
孙敢被架着一边走还在一边不停的嘟哝着:“我没醉,我还要喝,我还要讲,我没醉……”
本来几个人兴致勃勃的要煮酒论英雄的,被孙敢这一通闹,谁都没了热情。
司马季度刘明昊两人脸色凝重,俱是望着酒杯被定格似了的出神。唐照壁见他两黑着脸,自己也不好多话,气氛压抑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杜云倾扫了众人一眼,率先打破沉默说道:“酒逢知己干千杯,话不投机说半句。咱们不饮千杯饮一杯可以吧,不说半句说几句可以吧。”
唐照壁见杜云倾笑闹的开了头,马上响应:“我先来响应,来来来,大家倒满杯子,我们一起来饮了此杯,再看能不能请杜娘子的婚嫁坊的舞姬们为我们翩舞一曲?”
“如果有舞姬,那有何妨?只是我礼乐坊以礼乐为主,能舞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不成气候。以后唐坊主的乐舞坊开起来了,天天热舞,夜夜笙歌,自是没谁可以干涉。”杜云倾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哦,你不要舞姬吗?那你开个礼乐司干吗?”唐照壁好奇的问道。
“我只是想开张能弄的隆重热闹点,再就是以后如果我婚嫁坊玉成的婚事,迎娶的时候,我坊可以赠送礼乐,造出我们自己的声势,仅此而已,乐舞并不是我的强项,也不是一个婚嫁坊必备的项目。”杜云倾解释道。
司马季度听到这里插嘴道:“但不知杜娘子是否熟悉这一行当,什么时候开始入这一行的。杜娘子祖籍可是这沐风城?风俗习惯各处的可不是一样的啊!”
司马季度听她两对话,慢慢的把话题往自己关心的问题上引,希望可以问出一点和自己新娘子有关的事情出来。
杜云倾转着手里的杯子:“我也是初入此行吧,只是在我家乡,开这种铺坊的也大有人在,再说,每个人做同一件事都会有不同的做法,成功了便是对的,便能引导一时的潮流,失败了,不用说,那是错了,便自生自灭了。”
司马季度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于是追问了一句:“但不知杜娘子是哪里人氏?何时到的沐风城?”
杜云倾微微诧异:这司马郎君也喝多了吗?这么莽撞不像他的风格啊!明明自己刻意避开了那个话题,他还紧追不舍。
刘明昊脸色这时也缓和下来了,笑着说道:“杜娘子曾说她来自武汉呢,你们知道那是哪里吗?杜娘子出尘脱俗,连家乡也是出尘脱俗的。”
此时轮到杜云倾上演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了,只见她兀自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酒,一则回避那个家乡的话题,二则,那两个字又触动了自己的思乡情绪。她只觉得所有的感伤一下随着这酒在自己的五脏六腑奔涌缠绵起来,那样势不可挡,那样欲拒还迎。缠得她寸心寸肠都是痛,缠得她无声饮泣泪婆娑。
她自斟自饮,旁若无人。倒把旁边的几个大男人都看得呆了。
她这究竟是发的什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