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门刚刚关上,月婵的脸色就瞬间变了,哪里还有刚才在外面时的半分温柔,眼里满满都是恨意,竹蜻蜓被狠狠握在手里,几乎要变形。
“哎呀,小姐,你可仔细手疼!”黄嬷嬷见此急忙对月婵道,说着又朝门外面“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你个穷小子也敢对我们小姐有非分之想,也不撒泡尿照照!”
黄婆子在这凌府也算是老人了,除了在主子面前,惯会作威作福的,平时在外面粗鲁惯了,这会子脱口就是那么一句。待她反应过来,略有不安地看向月婵的时候,却见这小姐——
一抬手就将方才还宝贝得很的竹蜻蜓用力掷到地上,还拼命碾了几脚,直到将它踩得七零八碎才罢休,面上狰狞的表情让黄婆子都抖了一下。
“哼,姐姐?她也配!什么东西!就这么个破烂玩意儿,我才不稀罕!”月婵恨声吐出这几句,就大步往房间走去,刚进去里面就传出了杯盏破碎的声音。
而此刻在门外,黎烨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呵,要不是为着怕连累她和婶婶,他才不愿与这刁蛮小姐周旋呢!
不过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眼中又多了几分温暖。至于那竹蜻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就随她好了。这般想着,就离开了凌府。
“瞧瞧你怎么管教女儿的?都十五岁了,还这么任性,动不动就大发脾气,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凌关刚回府就听说月婵又在屋里砸东西,大为光火。
绮罗低低垂着头,泫然欲泣,一脸愧疚又痛心的样子,自责道:“都是妾身不好,没有好好教导婵儿。”
其实月婵一贯如此,平时可没少任性,隔两天摔个瓷瓶,隔三天打个丫鬟,这些事情可都没少做。也没见凌关多作计较,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绮罗在心里暗暗猜测着。
难道……突然她产生了一个念头,瞬间,狂喜席卷了她全身。
“老爷,你是否……”绮罗不敢置信地看向凌关,小心试探着问道。
凌关不置可否地在桌子边坐下,绮罗忙上前倒好茶,小心翼翼地端到他手里。
“婵儿姿色过人,又率真可爱,不同于普通闺秀的死板,她进宫必然能获宠。”凌关拿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而简单几句话,却让绮罗几乎晕厥,神情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
“老爷,你说的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送婵儿去?可是……可是,此次圣旨不是……不是……规定,非嫡不入吗?”绮罗一会儿狂喜,一会儿担心,语无伦次道。
“谁说婵儿是庶出的?”凌关冷冷一笑,嘴角又噙着一抹得意道。
听了这话,绮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额,婵儿……婵儿不是……”
半晌,她才犹疑着道:“老爷,你是说……”这可是欺君灭族的大罪啊!
不过,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泼天富贵就在眼前,就算风险再大又怎么样,那般诱惑,谁能抵挡?她绮罗,难道还会亲手往外推不成?
直到凌关点了头,绮罗才重重在边上坐下。面对这天大的好事,她实在是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她当年只是丫鬟,即便嫁入凌家,也只是一名姨娘罢了,再怎么将大妇踩在脚下,她也只是小妾。只要沈慕柔一天不死、一天不被休,她就永远都摆脱不了一个“贱”字。可是,要让她死,又谈何容易?而凌关为了官名,是绝对不会休了她的。
曾经,她以为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看着自己女儿一天天逐渐出落得一副花容月貌,就暗暗藏了心思。没成想,本次选秀,会有那么一句!
“非嫡不入”四个字一下子就把她打到了地狱里,她一生受“庶”字所累,没想到女儿竟也要被自己连累。那是她们母女唯一的翻身机会啊,怎么可以?!
然而,再恨,她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里咽,只能日日诅咒凌霄不要被选上,否则她们母女就要被倒过来踩在脚下了。
可没想到,凌关竟然要冒着欺君之罪来个狸猫换太子!
绮罗能在凌家混得这般风生水起,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凌关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宠爱她们母女。
这么些年来,大概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位夫君的了,没有好处、光是冒险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不过略略一想,其实也不难猜到。看看那个什么凌霄,长相虽好,却全无半分大家气派;明明才十六岁,却整日里打扮得像个乡野村妇;双手也因长期做粗活而毛糙不堪;甚至读书习字、曲艺歌喉等,也全无半分可取之处。
这样的人,就算是送到皇宫又怎么样,不过是白白浪费一个名额罢了,还连累凌府被外人笑话。反观自己女儿月婵,容貌分毫不输于凌霄,且会穿衣打扮,气质颇佳;琴棋书画虽一般,可胜在能歌善舞。再加上月婵天资聪颖,要是能进宫,必定能被留用,得宠也是早晚的事。
如此,也就难怪凌关情愿冒这个风险了。
不管凌关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对绮罗来说,若女儿能得选皇妃,她就能彻底翻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既有这般好事,不去沈慕柔母女面前好好炫耀一番,怎么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