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晌午,凌关给她送来了许多的“嫁妆”,让她随身带去京城,莫要让人看扁了。
“霄儿,该打点的时候呢还是要打点一下的,现在这年头,没有钱,你根本寸步难行。不要自恃美貌就无所顾忌,昭君的故事你总该读过的吧?资质再好,不懂得人情世故也可能被埋没,所以,你可得长着点心哪!”父亲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绝口不提昨晚之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荣华不荣华的倒还在其次,你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保全了性命,方能求其他,不然可就什么都没了。为父年纪大了,可受不了大的打击啊,你且得好好儿的。”
“劳父亲忧心,女儿心中实在是愧得紧。自入京城必会遵父亲之命,先谋而后动,以期能有幸获得荣宠,为凌家带来福祉。若实是女儿无能,也必将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凌家满门。”凌霄面无表情,跟背书一样徐徐道来。心中却极是不屑,担忧我?还不如说是担心你自己吧?既盼着能借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怕我连累你。
凌关闻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假意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只是,霄儿此去,母亲……”凌霄还未说完,凌关就打断她。
“这个你放心,你母亲是我的结发妻子,我定当好生照顾着。从前是我疏忽你们母女了,害的绮罗那个贱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为非作歹,尽欺凌你们娘俩。都是为父不好啊,不过你放心,今后我定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希望在有生之年,对霄儿和慕柔的愧悔,能够弥补上一星半点。”边说边露出无比愧疚的样子。
听着这样虚伪至极的话,凌霄愈发不屑起来,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呵呵,没有你的默许,绮罗一个小小的贱妾敢对大夫人这样?没有你的冷漠,她一介卑微婢子能有这样的胆子?现在倒还把过错推到旁人的头上?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会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好笑。
不过心中再怎么不忿,她都不会再表现出来,反正都是无用的。何况,不管怎么样,母亲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父亲,如此霄儿就放心了,也请父亲多多保重自身,照顾好身体。”
进京的前一天晚上,沈慕柔才敲响了女儿的房门。此时,凌霄正坐在床沿上,想着第二天,心中凄惶。除了母亲,她还有那个放不下的人啊。
“霄儿,该说的都说过了,该做的,你也做了。旁的我不想再多言,只是,这个你带上。”沈慕柔拿出手中的一只碧玉镯子。
“这是?”凌霄看了一眼,问道。她从不知母亲原来也还有这样的东西,只是成色很是普通,而且有两截还缠绕着密密的红丝线,看样子是有破损的。
“这是当年我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送给我的。”沈慕柔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可能是想到自己青春年少时期也曾有过的美好吧。
凌霄接过,笑道:“说起来倒还算是我们的传家之宝了,那母亲您就帮我戴上吧。”
“你放在身边留个念想就好,戴就不必了。”沈慕柔把镯子放到凌霄手里,有些许的感伤,“看到上面的红丝线了吗?那是为了把两块残玉接起来才缠的。这样的东西,戴在身上,平白让人笑话。”
凌霄听了只得默默放起,“外祖母给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这是你一岁生辰那年,我和你父亲发生争执不小心摔坏的。”沈慕柔说得轻轻巧巧,凌霄却知道,贤惠又软弱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跟父亲发生争执,当时的情形绝不会是像她所说的那样简单。
凌霄看着手中的碧玉镯,再想到姨娘身上件件名贵非凡的饰物,愈发难过起来。外祖母留下来的东西,母亲必定是十分珍惜的,然而就连这唯一的念想也免不了破碎的命运。
“霄儿,前路凶险,为娘只能在家中为你祈祷上天了。”沈慕柔拍一拍凌霄的手,就离开了。
凌霄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天蒙蒙亮,青雾就来叫她起床梳妆准备了。
那天,她被带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只冷眼瞧着那对眼神闪烁的姐妹俩,冷声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如果说,亲人的遗弃让她悲伤,敌人的攻击让她愤怒,那么,这对姐妹的背叛,则是让她深恶痛绝。
这回凌关倒是很痛快,第二天就差福伯给她新买了一个丫鬟。
这丫头本来叫青儿,凌霄嫌俗气了,正好那天早上大雾弥漫,就给她改了名,唤作青雾。
只是想到自己,凌霄,凌霄,如此俗气而大众的名字,却偏偏没得改。凤凰城漫山遍野的凌霄花,平常人家的女孩儿们倒有一小半取“凌霄”为名。大户人家小姐,岂有像她这样的?
“小姐,您今天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那些个什么小姐统统压下去。”青雾边帮凌霄梳妆,边笑盈盈地道。
凌霄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庞,有些愣怔。向来,女为悦己者容,她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呢?
青雾看凌霄面色有点不太好,担忧道:“小姐,你是不是没睡好啊?还是,青雾说错话了?小姐你啊,就算不打扮也是凤凰城里最美的女子。”
“没事。”凌霄虚弱一笑,安慰道。
平时的凌霄总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穿得也极为普通,甚至是寒碜。今天,当她装扮好走出门的时候,凌关都好一阵诧异。没想到,大女儿打扮起来,竟然这样美,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差点就浪费了。
只见凌霄着一桃色纱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凌霄花,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团火焰,能把人的心都灼化了。如漆乌发梳成一个飞仙髻,髻边缀着细细的流苏,额上贴一枚清浅的梨花钿,眉目如画,红妆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