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即便是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如何呢?凌采女?冰妃?哈哈,我们都是一样的。
凌霄身后传来冰妃放纵的笑声,明明是从未有过的开怀,却莫名地透着无边的悲凉。
走出冰弈宫,凌霄直接就去了承德宫,拿出袖中的红绳贝壳,放到风煜祺面前。
“凌霄,你怎么来了?”风煜祺正在批阅奏章,见凌霄到来,便放下笔,嘴角含着笑抬起头来。眼中闪过疑惑,看着凌霄柔和而透着坚毅的秀脸,一瞬间,笑意便凝结在了脸上,眼中尽是不敢相信。
“这是?”风煜祺将贝壳握在手心里,震惊又慌张,惶然而不知所措,还有害怕,彷徨,平日的沉稳与帝王威仪全然不见,倒像是个无措的孩童。
“皇上怎么忘了?这是皇上送给臣妾的啊。”凌霄笑得烂漫,眉眼弯弯,颊边有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没有人提起凌月婵,没有人说起这是从凌月婵宫中拿出来的,没有人提起旁的人和事。
“霄儿。”风煜祺上前几步,紧紧地盯着凌霄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眼眸深处。心中思了千百遍,想了无数次的身影,逐渐与面前的人重合。终于,他一把抱住凌霄,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原来,原来,是你。
“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凌霄,不,霄儿,我早就该知道是你的……可是我……我早就觉得……”风煜祺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想要解释什么,又或是想要倾诉什么,也不知是给凌霄听的,还是为了安抚自己错乱的心。
终于,强装的笑脸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一时间,泪盈于睫。凌霄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这个相依相偎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如今日一般温暖的怀抱。
“娘娘,凌采女违抗圣命,不肯前往寺里。”刘公公亲自进殿来向凌霄禀报。
“辛苦公公了,还烦请公公带本宫走一趟。”凌霄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随着刘全往冷宫走去。
“要说这凌采女当真是不知好歹,要论她的罪,万死都是不过的,皇上看在娘娘您的面儿上只是把她贬到寺里而已,她居然还敢违抗圣令。”一路上,刘全不无讽刺地道,“外朝都翻了天了,陷害皇后,她的胆子可真是大到家了!若不是皇上仁慈,就是奴才,都不会放过她。”
刘全不是那等沉不住气的人,何况凌月婵无论如何都是凌霄的妹妹,这次说起话来却这么大胆,实在是有原因的。先皇后从来都待下宽和,便是这刘全也是受过她的恩典的,但凡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总还是会记得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风煜祺最恨那等勾心斗角家甚至害人性命之人。在宫里,没有城府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斗心眼他还能理解,可若是在自身性命并未受到威胁的时候却主动去伤及旁人的性命,这就是他所不能宽宥的了。
凌月婵触及了他的底线,可真要杀了她,风煜祺又有点下不了手,也是顾及着凌霄的想法,到底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其实还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致使他在极复杂的心思中,只下了让凌月婵出家的旨意。
凌霄还记得那天晚上,风煜祺趴在她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像是要把这些年来受的委屈都流出来。
“凌霄,我还是想叫你凌霄。凌霄,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满腔的心思无人诉述,总觉得在这个世上,只有我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和我并肩一起走。我总是在盼着那个人出现,可当凌月婵出现的时候,我却并没有原先期盼的那般欢欣。只有在你身边,我会有种熟悉的安宁感觉,可我又不愿意去相信,总觉得遗憾,似乎哪里缺了点什么。总是奢望着、期盼着,梦里的那个小小女孩儿,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你就是她,该多好。”
“我不是不知道月婵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可我总是狠不下心来……”风煜祺说得很痛苦,凌霄没有打断她,她能理解那种被欺骗的感觉,至少,内心是安慰的,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恩情换取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她们都一样,为什么呢?凌霄,这是到底是为什么呢?”风煜祺喃喃问着,又露出嘲讽的笑容,继续道:“凌月婵骗我,其实根本无所谓,既然不在乎又怎么会为了她伤心呢?可是,为了那个后位,为了权势,她们都一样的丧心病狂,害人性命只当常事。枉我还怜惜她是庶出,从前必定过得凄楚,没成想,事实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
凌霄也是满腹酸楚,这些年,有些事早已成了手心里的刺,一碰就会疼痛难当。而她却还是敏感地抓住了风煜祺话中的两个字,“她们?”她疑惑地复述道。
“当年,我也是庶出。”风煜祺抬头看着凌霄,幽幽道:“凌霄,你知道一个庶出皇子有多难吗?被人瞧不起,被人欺侮,甚至不会有人向你多投来一个同情的目光。”
凌霄沉默,她不是庶出,可是过得,呵,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可是,风煜祺不是从小就是太子吗,又怎么会是庶出呢?
“所以,当母妃反击的时候,我根本没有阻止,甚至根本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可我没想到的是,当母妃成为母后之后,对待其他庶出皇子、帝姬更无情。”风煜祺闭上了双眼,却将凌霄抱得更紧,“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先皇后也是被母后亲手害死的,先皇后虽然对我不算好,可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母后教导我,后宫和朝堂是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有人能真正做到‘点到即止’,可我还是无法接受。所以我不想像父皇那样,拥有许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是真心的,有的只是相互算计相互迫害。可是,身在帝王家,我却无从选择……”那天,风煜祺说了很多。
所以,你是因为想到了太后,所以才心软是吗?就算再怎么样,她都是自己的母亲。凌霄忍不住心生怜惜,轻轻抚摸着风煜祺的背。
也好,对于凌月婵,如此下场,恐怕比让你死都难受吧?这么想着,就到了冷宫前面,里面隐约传来凌月婵尖锐的叫喊声:“我要见皇上!凌霄,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