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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此物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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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辛毗抵达晋阳之前,梁啸却在为“打土豪、分田地”的事情而发愁。

土豪他已经打了很多,可是大多是小土豪,不是那种具有绝对实力的大土豪。大土豪们往往在许多地方有许多许多的田产,说白了就是门阀,就是士族。这些人不仅垄断了读书的特权,更是控制了数量最多的土地良田。他们控制着田产和佃农,无异于当地的土皇帝,偏偏这样的土皇帝还要读诗书,解经义,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则是庶民头顶上的吸血鬼。

在田丰解决并州问题的十六字策中,关乎并州军事的是八个字,“北结匈奴,南并白波”,而事关黑山贼和白波贼的近百万部众,以及各郡流民的安顿上,也是八个字,“清算土地,授田于民”。授田于民没问题,可是清算土地却很困难。

现在那些无主的土地都差不多被田丰和甄尧清算完了,被世族霸占的又该如何呢?

梁啸望着不久前田丰刚刚呈上来的文案,心中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田丰说,河东郡眼下已经在并州军的控制下,但是河东郡有卫阀,势力极其强大,若是卫阀不肯吐出先前侵占的田产,就没有足够的田来分给民众。

其实田丰说的这些,都是假话,故意骗梁啸的。百万部众本可以安顿在太原、西河、上郡三郡和雁门郡长城以南。但他却故意将触角伸向了河东。

田丰当然知道,河东为卫氏盘踞,势力大得让人难以估量。自卫青以战功起家,卫氏在河东绵延三百年,早已成为了河东实际上的主宰。

田丰的目的是什么,不好论断,但这种做法的结果就是,彻底激化梁啸与士族之间的矛盾。

因为那案牍上说,并州方面派去河东清算土地的人,竟全被卫氏杀了,而实际上不过是被撵回来而已。

孰料梁啸对卫阀动怒,却非田丰想象的那样。

梁啸并非一个控制欲很强的,麾下有人不服他,只要不危及大事,他也通常不闻不问,治下有人不服他,只要别做得太出格,梁啸也并不关心。梁啸惦记起卫氏来,却是因了赵琰。

赵琰,其实是蔡琰,美玉的琰,表字昭姬。

梁啸的的确确地想起了蔡琰了。

这近一年来,他南下河内,北上中山,在常山国大破袁绍,在管涔山大败鲜卑,又亲自袭夺了白波谷,端的是南征北战,在苍头军和并州的心目中好似太阳一般地如日中天。

可是这么多行动背后,是他私人空间被严重透支。

梁啸在谒戾山做马贼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上位者,等到他自己做了,才真正明白其中的纠结。对敌袁绍之时,他常常夜不能寐,南下白波之日,他更是亲身诱敌。他的威望和能力的确是越来越强了,可是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他甚至很少有机会去嘿咻嘿咻,让小涵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终于有了空暇,梁啸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想象,去怀念。

他想起了在谒戾山的马匪时光,想起了慈爱的老爹,精干的梁仓,剽悍的胖槐和软弱的瘦柴——却是与现在恰恰相反……他当然要想起界休官道上的惊鸿一瞥,想起那个被捆在马背上,身材和气质好得一塌糊涂的蔡琰。

后来他竟然能够再遇见她,真是让人喜悦的事情。

此刻回忆起来,会发现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竟然都很是甜蜜,这些甜蜜累积在一起,已经能够让梁啸觉得幸福无比。

梁啸回味着当日他们在野王城客寓的春风一度,水乳交融,回味着次日清晨蔡琰娇弱柔美的微笑,回味着阳光洒在蔡琰身上,而她的嘴角犹有恬美的微笑……

梁啸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在这个乱世之中,梁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便无法守护蔡琰的一生。他对别的女人可以见一个调戏一个,对蔡琰却是兴不起丝毫的邪念。

似乎有些蛋疼了……

梁啸面带苦笑,再次望向了“河东卫氏”四个字。

河东卫氏是吗?

昭姬当年不就是嫁给了卫仲道,结果卫仲道天不假年,早早地死了,昭姬更是因此被卫氏看做扫把星,被扫地出门!

河东卫氏……梁啸唯一明确的是,河东卫氏得罪了昭姬,若非他们的刻薄,便没有昭姬后来这么多的苦楚。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留情面,是士族又怎么样,不还都是人?凭什么比山贼更高贵?

都是人他妈生的不是妖他妈生的,砍了脑袋还不是一样圆圆的疤,红红的血?

想要盘踞河东,你们好打算,只是还需问问我的刀利不利!

心事一定,梁啸唤来胡大吩咐一番,便走到了刺史府的后院,抱出了一坛浊酒。

喝酒,又是喝酒。

酒精让人麻醉,也让人兴奋,梁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喝酒来了。

醉而不吐,醉而不昏,那种滋味可真是美妙,仿佛可以忘却一切的忧愁烦恼,你看到的,只是记忆中出现过的最美的一幕。

梁啸喝一口浑酒,便默念一声昭姬,喝两口浊酒,便默念两声昭姬。他许久未曾思念过,今天思念汹涌来袭,却让他觉得沛然难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梁啸时而吟着不知名的诗词,时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一个人坐在地上,抱着一个酒坛,仰天大笑,又失声痛哭。

当这种蛋疼的感情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犹如原本好好的一块板砖,被大锤啪地一下敲成两半。缺口处的纹路还能吻合,却被巨力远远地荡开,再难有聚首的机会。这是一个很不雅观的比喻,却实实在在地联想在梁啸的脑海。

谁说破镜能重圆,须不知天下劳燕分飞处处在,离而复归有几多?

梁啸饮到酣处,丝毫没有注意一道倩影正在悄悄接近,只是将酒坛狠狠地摔到地上,仰天长嗥: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全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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