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才落音,陆海波突然又发来短信说:“梅子,你看中央八台的电视剧,里面有个人像我。”
他发来这样的短信,无非是要我明白,刚才我提出的分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中央八台正在播放电视剧《母亲是一条河》,主人公是个二十多岁非常土气的男孩。我想肯定是他了,忍不住笑起来。高明远非常精明,问:“怎么,陆海波就像这个人?”
“是的。”
嫂子奇怪地问:“哪个陆海波?”
高明远说:“梅子自己选的夫婿哦。”他说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不过,高明远的眼睛本来就不大,如果他行走在大街上,很多人都会把他误当成电影演员孙红磊,他就是那种长就一副坏相,让人觉得横行霸道的男人。
嫂子以为是玩笑,没答话,转身打电话让哥哥把家里的消炎药送过来。高明远起身要去外面买些来,我急忙阻止说:“下午已经在小区医务室开了一些,不用再麻烦,你们都早些回去吧。”
高明远却望着嫂子央求道:“嫂子,你还是留下来陪梅子吧。”
嫂子说:“我是要留下的,你自己也早些回去,明天还要去北京出差呢。”
高明远说:“我到北京安排好事情就回来,梅子的会诊结果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他转脸看了我一眼,扭头走了出去。
嫂子送出去,回来的时候,说:“高明远晚饭都没吃,他真的很担心你。”
“我知道……”
嫂子打断我的话说:“作为一个男人,高明远一切都围着你转,替你考虑,为你着想,你多少应该替他考虑一些才是,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人联系……”
“嫂子,这是两码事。”
“怎么会是两码事?你以为你每天和陆海波联系,说的那些话,还有你的想法,家里人都不知道,高明远不知道?实话告诉你,高明远连陆海波的电话号码和家乡地址都知道。高明远还告诉你哥,他之所以打听清楚陆海波的电话和家乡地址,就是担心你万一跟陆海波走了,将来生活真要不如意,也好知道去什么地方接你回来。你能体会高明远的这种苦心么?”
嫂子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只是,她哪里知道,家人哪里知道,高明远又哪里知道,我只是爱,爱陆海波作为一个男子的沉稳和睿智,爱他像极了尘世间的另一个我。
他让我觉得不再孤单,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尘世上。是他让我的灵魂从此不再漂流,从此有了追寻和依附的伴侣。
而我怎么可以,又怎么会跟他走,跟他去那遥远的东北故乡?我不是那种随便就可以跟一个什么人走的女子,更不是那种仅仅爱了就可以不顾一切地跟着男人走的女子。
的确,我自己也还记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陆海波:“如果可以,你愿意带我走吗?”他说:“我愿意,我愿意带你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陆海波也不止一次问过我想去哪儿,我曾经告诉过他:“我想去日本,因为喜欢《北国之春》,喜欢日本的北海道,喜欢北海道的风情,我觉得冰雪覆盖的北海道将是我最理想的归宿。”
陆海波总是高兴地答应说:“好!我们就去日本,不过要给我一些时间,至少等到年底,等我拿了年终奖金,那样我们在经济上会更宽裕一些。”
我可以等到年底吗?当时是六月,到年底还有半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对一个正常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对我这样一个身患绝症的人而言,是何等遥远而漫长。
于是,在后来的交谈中不再提起。后来也曾问过陆海波:“既然你这么爱我,愿意娶我吗?我们的婚期定在国庆节好不好?”
陆海波说:“只要你愿意嫁,我就娶,婚期定在哪一天都可以。”
以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我总是不停地笑。陆海波问我,为什么一谈到这些正经事,你总是笑,总是不好好说话,你笑的感觉让我觉得在说戏言。
于是我告诉他,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是戏言哦。结果,聪明的他说:“哦,原来语言有时只能代表一种心情,一种心情而已……”
可是,嫂子是不明白的,她先以母亲的口吻对我进行了一番安慰和劝导,然后又说了一些做女人应该具备的美德,也就是所谓的宽容、理解和善解人意,接下来,她陪着我度过了整个漫长而又沉寂的夜晚。
在那个晚上的后半夜,宁城下了一场暴雨。天亮的时候,外面的窗台上落满了青苦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