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卦（五）

2016-01-07 作者： 崔老三

卜卦（五）

就在杨云深与龙霁月对峙的同时，清珣也回到了妖界。

原本天朗日清草长莺飞的妖界此时却透露着一种悲怆的凄凉，中天之上本该永生不落的皓月笼于血幕中，摇摇欲坠，天空就像被异兽的利爪撕裂开来自中央断为两半，魔气仿佛漆黑的蛛网，一点一点地弥散，有些修为低下的妖族受不了侵蚀或颠或死，入目竟是尸骸遍地血沃千里。

清珣踏上已经浸染成玄黄色的土地，他紫白相交的衣摆轻拂尸骨，王者的气息忽然暴涨开来，瞬间风起云涌，停落在妖族骨骸上吞食血肉的兀鹫躲闪不及，眨眼便被波及焚烧成了灰烬。

“够了！”清珣抬眼，目光穿过横贯了整个妖界天空的黑缝，无数雪白的凤羽自他脚下打着旋儿升起，拢成一圈，忽如弹射的利箭，尽数没入夹杂了魔气的黑缝中，而后便是长久的死寂，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气中拉锯撕扯，直到黑缝中现出一个影子，只依稀辩出一双绯红色的眼睛，仿佛深埋着世间最炽烈的感情，许是爱许是恨。刹那白骨生花，层层叠叠地绽放在清珣身侧，片刻之后立成囚笼。

清珣仍是冷眼看着天空，赤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风飒飒而起，撩过他的衣他的发，良久，那云层中的人终是开了口。

“妖王，别来无恙？”

“万骨环伺，魔主认为呢？”

“妖王言重了，我被困于神魔道，而妖界是唯一的出路，妖王穷尽心力想填补北隅之缝就是想困我自由，而今我虽不曾脱出，但北隅已永不可补，同为妖邪之主，妖王该不会不明白我被囚于笼中的愤怒吧？”

“呵，魔主何必语带威胁，神魔道一旦崩毁，妖界首当其冲，只需片刻便不存于世，魔主想要自由便要踏着我妖族所有子民的尸骨，试问这种事本王岂能坐视，”清珣抬手轻轻抚着面前重叠交错的骨花，“况且，魔主该不会忘了那颗神魔之心了吧？”

“……神魔之心……云中城……师尊……”遮掩在黑暗中的人开始喃喃自语，忽而狂笑忽而悲伤，“妖王……云中之人劝你最好莫要招惹，他们不是我们这种人触及的了的……”话音刚没，他便消失于黑暗中。

清珣也随后淡笑着携袖而去，他的身后雪白色的骨花于月下寸寸崩毁，星星点点，璀璨无比。

妖族的宫殿，拥有世间最灵动诡谲的装饰，它突兀的立在天地之间，自殿顶垂立下来的四方纱帘随风而舞，缓缓拂过它敞开的金属色大门，宫殿前紫黄色的水晶沿洛水而生，簇拥着水中那座冰铸的剔透桥梁，无数薄翼的小精灵上下飞舞，绕过一个又一个垂眼肃立的巨型雕像，那些雕像极为精致壮阔，每一个都于胸前拢着双手结作妖印，不同的妖印上或立或坐着一个强大的妖类，当清珣自冰桥上走来时，他们便一个个落下来单膝跪于水面上恭迎他们王者的回归。

“红姬呢？”当清珣与冰桥上最后一座石雕擦身而过的瞬间，竟无人落在他的身侧，他虽出声相询，脚步却不曾有过片刻的停留。

“因命劫入凡尘去了。”

远远地，有个清朗的声音应答他，说的极是平淡，清珣闻言，也只是轻微地点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恭楚，你随我进来，其它人都退下吧！”清珣扬手，他的身后一片起落声，唯留下一个黑衣红裙的女子，那女子轻纱覆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却也多情，眼角银白纯净的妖纹给她平添了十分的艳丽，她的肩上坐着一个小小的木偶娃娃，几乎与清珣生的一模一样，关节处缠着几乎看不见的傀儡丝，她紧随着清珣入了那森冷的妖殿，却至始至终落后半步，不敢有丝毫愈矩。

“主上，”恭楚半跪在皇座之前半垂眼眸。

“无尽山是北隅最后的防线，留有上代魔主的缔魔封印，现在妖族形势如此严峻，我只希望在本王找回神魔之心前，无尽山不会受到任何的冲击和伤害。”

“主上放心，无尽山是我傀儡一族的责任，即便豁出性命，我也不会让它有半点意外发生。”

“很好，半刻之后，本王会重返人间，你最好清楚的记住今日所言，否则本王会亲手杀了你！”

“我明白，那臣下便先告退了。”恭楚欠一欠身，默默的走出妖殿，她肩上的傀儡在转身的瞬间咧着嘴笑了开来。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主上，创造了你的人，他说他会杀了你，他现在只关心白小易师，根本不曾正眼瞧过你！”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自那傀儡的口中传出，“你该恨他的，因为你妒忌，因为你害怕！”

恭楚坐在傀儡族的祭坛上，手上青白色的软绸细细地擦拭着傀儡娃娃，她认真的描绘着那相同的眉眼，痴迷里透着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