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可日子尚浅,今日第三日而已。话已至此,也算是点破了那层纱窗薄纸,从腰封绣品上来看,一样的刺绣痕迹,很明显都是出自于羽扇之手,她这样的丫鬟,之前怎么会在绣房当差呢?既然如此,她的手艺除了交给自己的主子之外,还能给谁呢?一副绣品,就揪出了幕后,卖出了她背后的人,可想而知。苏然淡淡的笑了,将绣着细致云纹的苏绣腰封重新塞回了羽扇的手里。
“你先收着,也别急着给我。我要是收下了绣品,今后你手里所出的所以绣品,可都真真的归我了。你啊,什么时候想好了,想好是要追随旧主,不忘初衷呢,还是继续在明颐馆待着,做好你的管事丫鬟,我还能帮你应付着苏宓安那边儿。”
羽扇垂眸捏着自己绣出的云纹腰封,一瞬间真有点儿恨自己这只手,为何当初临行分配新主子之前,非要帮宓安娘子绣一条腰封留作纪念呢,还是云纹的。正是自己这一技之长,卖出了自己的身份,还将宓安娘子给搭进去了,羽扇柔声道:“宓安娘子要奴婢来协助您,宓安娘子和奴婢真的没有想要害过您。”
是啊,没有害过苏然,当时羽扇和苏宓安在老夫人面前自导自演的那一出,苏宓安来询问自己七雅艺的选择,羽扇来作帮腔之人,一句话帮着自己解了围,还能渐渐得了自个儿的信任,埋下的人还真是……啧啧啧,要不怎么说机缘巧合呢,光是瞧着苏宓安腰上的腰封刺绣手法眼熟,就间接的抽出一个细作来,说不准还能让她倒向自己这边,彻底反叛,成为埋在苏宓安那边儿的细作。苏然想着想着,脸上悬挂着侬软的笑意,狭长的眉眼映出媚色来。“你说说,苏宓安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你安插在了我身边呢?我像是那么重要的人吗?还劳她费这个心思?”
羽扇的双手垂在身子两边,秘密被揭开了也不能装作糊涂,松了一口气似的:“不是宓安娘子将奴婢特地安插在您身边的,只是当初年前新分配伺候的时候,奴婢被分配在了明颐馆而已,宓安娘子又怎么会料到之后会住着您呢。所以说到底还是缘分和运气,就将奴婢带到了您的身边伺候。起初不过是想在新来主宅的娘子或者少爷身上留个心眼儿,看看为人秉性,是否会害了宓安娘子和承安少爷。”
“喔?”苏然拖长了柔婉的调子,音色清亮明琅,“还是监视,还是细作喽。”声音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苏然瞅了一眼强撑着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的羽扇,又复言:“你倒是爽快,将事情都抖出来了,上回在苏老夫人面前一唱一和的,做得还真像。”
羽扇的双手在身前摆了摆,眼眸真诚道:“那事儿啊,然娘子您真的误会了。奴婢事前没有和宓安娘子通气儿过,只是纯粹临场要救您一把,顺便从奴婢的口中透出您‘茶娘子’的身份来,至于七雅艺选择的事情,就更不是奴婢能决定的了。还请娘子明鉴。”她望了苏然一眼,又坚定的竖起右手三根手指对着太阳的方向道:“奴婢以宓安娘子的性命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否则奴婢不得好死,奴婢的旧主也不得善终。”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叫苏然安心似的,但其实苏然根本不信赌咒发誓这个邪,好话坏话都是从红口白牙里出去的,也没见天谴过几个人,有哪家受了报应,不过羽扇这类的人,应当是把誓言看得很重的。
苏然道:“行了,傍晚之前给本娘子一个准话,监视者的身份都被揭露出来了,是要选苏宓安,还是选我苏然,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回了苏宓安那边儿,有什么好果子吃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你这么熟悉旧主,应该能料到吧?”
羽扇停住了落在苏然衣襟上的视线,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彻骨透着丝丝凉意的青石板上,颔了首若有所思似的:“宓安娘子对奴婢有恩,奴婢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辜负宓安娘子的信任的。娘子若要处置了奴婢,即刻处置便是,要罚要责奴婢都认了,奴婢是万万不能帮着您对付宓安娘子的,奴婢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跪着干嘛?起来啊,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若这么快就背信弃义,我才觉着有问题呢,就更不敢用你了,方才你要是即刻转变了主意打定了要跟着我,我一定把你带到家主面前去,届时可不是交给宓安娘子发落受些苦头这么简单了。”苏然坐在石凳上,轻轻一嗤,手里护着一盏温热的茶水,汤色澄明逸散着香气,叶底的嫩绿像极了翡翠上最浓的一抹翠色。
羽扇聆言,仍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不自觉的耸了耸肩:“然娘子深谋远虑……”
这一句不知是贬是褒,终究苏然的脸颊上秉持着泛起的笑意,“你好好想想吧,我不会要你去干谋害苏宓安的事情,也不会让你去做别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要做的事,很轻松,你若是忠心,我也会厚待于你,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苏然也同样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苏然瞧了瞧羽扇略微有些松动且跃跃欲试的神色,添言:“你放心吧,只是按照从前一样,盯住了苏宓安,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禀报我。我不会害她的,可能还会相助于她施以援手。你也应该知晓,我与苏宓安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不会为敌,这是她苏宓安的承诺,也是我苏然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