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青衣白也这倔强不屈的眼色所摄,仿佛看到了年轻时被他玩弄的那个正派女侠,他喜欢这种不屈这种不甘,更喜欢在这种人眼中最后露出的绝望。
温风飐没想到名音雪居然这般坚强,但见她身体双拳紧握,微微发抖,全身紧绷,知道她不过是在硬撑。
不由的心疼她,心疼她那不能落的泪,心疼她那不屈不退的心。
他轻轻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到身后,挡在她的面前,仿佛替她挡住了一切的风雨,柔声道:“有我在,想哭就哭,多少泪我都能为你擦干。”
语气沉稳如斯,霸气十足。
名音雪望着他的背影,明明并不高大,却感觉可以顶天立地。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抱住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后背,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温风飐很能理解名音雪的心情,这年代就算是江湖儿女也需要注意名节,她以前那些作为都可以以年少无知掩盖过。可青衣堂在江湖上恶名累累,有禽兽之名。名音雪与这门中的弟子相恋,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传扬出去,在江湖中恐怕已经毫无名誉可言,如同掉进污水里的人,想要洗清已经是艰难。
“青衣白,莫要欺人太甚。”名战自小疼爱名音雪,此时得知真相,焉能不怒。
“名老头,你孙女杀我爱徒,到底是谁欺人太甚。”青衣白也是怒火高炽。
“我孙女并未杀你徒儿,只是你徒儿心智脆弱自己寻死罢了。”名战说道。
“你孙女切掉那物,比杀他更甚。”青衣白杀气逼人的说道。
心中知晓此仇已经是不共戴天,名战抽剑而出,挡在青衣白面前,喝道:“今日老夫在此看谁能动我孙女。”随后又对背后的温风飐说道:“温庄主请护我孙女,此恩我江南名家必当厚谢。”
温风飐笑道:“护花使者,温某自当乐意为之。”
随后又对胖子说道:“若是青邪堂以多欺少,你知晓如何做。”
胖子点头,抽刀冷冷的看着那青邪堂的两名护法。
青衣白见此冷笑道:“温庄主当真要与我青邪堂为敌。”
温风飐报以冷笑:“温某眼中青邪堂没当敌人的资格。”
“哈哈”青衣白不怒反笑,“温庄主今日用出六式陨阳决,便是要老朽知难而退。”
“既然青帮主知晓,为何不退。”
“没错,今日之局面,前有你名战横剑挡关,后有温庄主力护名音雪,但不代表老朽便奈何你们不得。”说道此处,青衣白咧嘴一笑,笑容中说不出的阴狠毒辣。
温风飐聪明绝顶看他这样,便知晓他要做什么,嘲讽道:“青帮主既然抗拒这禽兽之名,今日却为何要行这禽兽之行呢。”
“哈哈哈...”青衣白猖狂大笑道:“温庄主果然聪明绝顶,但此番谁也阻止不了我。”
众人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看他这番有恃无恐,不由得忐忑不安。名音雪躲在温风飐身后,更是紧抓温风飐的衣裳不放,寻找一丝安全感,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如此这般的无助惶恐过。
温风飐劝道:“青帮主,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青衣白冷笑道:“今日你们拦不住老夫,也拦不住老夫要做之事。”
随后一指被温风飐护在身后的名音雪厉声道:“小****,今日你若在此处自尽,老夫就此罢手,如若不然....”
“呵呵...”青衣白冷笑三声,语气阴冷,继续说道:“如若不然,我就将你与平阴之事添油加醋,广布武林。到时候不仅你身败名裂,就连江南名家也要受到武林同道所不耻,到时候我看名家还有什么颜面在武林上行走。”
名战闻言,双目泛红,睚眦欲裂,道:“禽兽之名,简直是赞美你青衣白。”
而名音雪原本已经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抹嫣红,这段话已经将她原本支离破碎的心再一次遭受重击,悲极攻心下,真气岔路,一口鲜血喷出。然而她却浑然不觉,退后几步,她行走江湖不久却也晓得青邪堂的手段,他们所说的添油加醋,必定是不堪至极。而自己确确实实与那林邹有过一段情,到时候自己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名家也会因为自己而饱受武林同道所不耻。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看上那样的人。
那时候,就算自己活着,又怎么面对那来自各方的冷言冷语,嘲笑污蔑。自己爷爷喜爱自己如命,一定护住自己,那时候的名家便会因为自己一人而掉落无比的深渊中。
心中那坚持的最后一丝尊严,轰然崩塌,剩下的只有绝望。
想到未来名音雪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黑暗无光,与其拖累名家,还不如.....
想到此处,名音雪已经是泪流满目,她此时已经离开温风飐一段距离,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按在自己脖子上,悲道:“爷爷....”短短两个字,她已经泣不成声,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
名战一惊,急道:“小雪,不可啊。”
“哈哈...”青衣白见此一幕,忍不住的开怀大笑,笑容中尽是得意和残忍。
温风飐此刻已经是怒火难耐,杀意冷冷道:“给我杀了他。”
青衣白冷道:“此处不是你景罗庄,老夫功力与名战在伯仲之间,老夫要走,你们联手也留不下,何况我还有两位护法。”
此时那背后一桌上那三名头戴斗笠的看不清面容的人突然出手,其中两人从捆捆的货物中取出两把斩马长刀,另一人从背后取出两把鸳鸯短刀。
其中一人早已怒火难耐,第一个冲出,手中战马长刀破空斩下。变故虽然突然,但青衣白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道,手中的长剑刹那出鞘挡住那迎头而来的一刀。
“铿锵”一声,刀风剑芒迸裂四射,将那人头顶的斗笠撕裂而开,来人竟是。
“景罗四堂,鬼虎今日刀斩禽兽。”
景罗四堂主,实力皆在胖子之上,其中平均而论鬼虎功力最高,仅离化气成罡只有一步之隔。
青衣白正在心中惊讶鬼虎为何在此处的时候,旁边一道刀风已经杀来,刀气开山裂石,竟比鬼虎还要更强三分。青衣白不敢大意,运起十成功力,横剑斩去。
刀剑相交,青衣白暗自冷笑,自己十成功力,就连那名战也要避让三分。然而对接的长刀只是稍微停顿,随后就听见一声爆喝。
“杀...”一声杀,神威壮神力,青衣白居然被扫飞。斗笠之下那人神情憨厚,不是憨牛又是谁。四堂之中,鬼虎功力第一,但是要论生死相博就连罡气高手也要避让憨牛三分。憨牛天生神力,刀法在多年战场中自成一体,在当年逃亡战便是他一夫当关开出了一条血路,铁卫八将才能存下四人。
青衣白身在空中,心知已经中计,此时又见一道娇小玲珑的身体携鸳鸯双刀如鬼魅般杀到,不是鬼虎的妻子香非又是何人。
青衣白身体急速旋转,虽然是挡下这致命一击,但手臂也被划出两道深深的伤口,顿时血流不止。
几人之间的交锋鹊起兔落,不过一刻,然而场面却已经逆转,刚刚逼名家走投无路的青白衣,一眨眼却成了景罗刀下的猎物,性命堪忧。真是应了温风飐刚刚劝导他的那句话,自寻死路。
青衣白身形落地,鬼虎三人却早已经将他围住,他一时进退不得。心知此战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战,大喜大悲之下,脸色忽青忽白,最后如疯颠颠的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温风飐,从头到尾你都在引诱老夫出手,用出六式陨天决震慑老夫,便是要让老夫觉得你对老夫有所忌惮,不敢正面为敌,从而利用护法之命逼迫老夫现身。而之后几番示弱,不过是要让老夫觉得你无计可施,放松戒备,只为那绝杀一击,故意放慢脚步,只是让后来的景罗众人跟上,老夫原以为设下如此精妙的杀局必能功成,想不到却成了你的请君入瓮。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今日居然会栽在你一个小辈手里。”
“精妙。”温风飐冷笑道:“如此布局要是能算的上精妙,那渔网也能密不透风了。”
“温风飐你今日能胜,不过是老夫轻敌而已。”青衣白怒道,他为恶多端,仇家无数,却依旧活的好好就是靠自己的智谋,而他也一向引以为傲,又怎么容得别人说道。
“你的布局一共有十处破绽。”温风飐冷冷说道,语气中尽是嘲讽。
鬼虎心中一惊,知晓自己家庄主这次是真生气了,居然开始骂人了。
“景罗山内跟踪,冒进错一。
遇温某不退,愚蠢错二。
跟踪却不易容身形,少算错三。
潜伏暗处却不静待时机,臊动错四。
派人试探敌情却演技浮夸,无用错五。
人手不足却让属下涉险,无智错六。
让属下被擒而成掣肘,无能错七。
不深思温某的反应,误判错八。
以为手握王牌而必胜,贸然现身,骄兵错九。
布局不思退路,导致满盘皆输,悲哀错十。”
温风飐一口气说完十处,每说一处青衣白脸色便苍白一分,十处说完,他已经面如死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因为温风飐说的并无错处。
温风飐却不依不饶继续道:“你纵横江湖几十年未死,不过是温某懒得踩死你这只蝼蚁罢了,一局十错,你的无能简直让温某惊叹。”
“温风飐,你欺人太甚。”青衣白不堪受辱,怒吼一声,突然脸色发红,怒极攻心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鬼虎看在眼里心中一叹,九年前血狼也是因为一次任务,不听庄主之令,结果导致任务失败。而温风飐则当着众人的面骂了他一顿,后来血狼做了三年的噩梦,景罗庄山下再也没人敢违抗温风飐的命令。
“其实你应该欢喜,至少温某用蚂蚁这种弱小但勤劳的生物比喻你。”温风飐淡淡道。
青衣白面色潮红,神色癫狂,多番的打击反而让他求生欲越发茂盛,他要逃出此局然后有一天抓住温风飐用恶毒的酷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今日之仇。大声道:“左右护法快过来助老夫。”
左右护法一听,正要上前相助却见一旁温风飐淡淡道:“青衣白死后,青邪堂便以你二人为尊,这偌大的青邪堂落入谁的手中,就看你们二人今日的取舍了,是跟着青衣白葬生于此,还是执掌青邪堂荣华富贵。”
两人脚步顿时停住,再也迈不开,青邪堂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里面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义薄云天,舍生忘死之辈。两人两人虽然为左右护法,但一向不和,此时心中都担心自己前脚要是刚刚踏出前去救援,后脚就被身边的人杀害。有了猜忌和怀疑的种子,那么结下的又岂是什么好果子。
青衣白见两人这番,知晓大势已去,怒骂道:“叛徒。”
温风飐冷笑一声,右手一挥,道:“杀”
场中名战四人立即出手,鬼虎和憨牛斩马长刀横扫正面御敌,名战名胜十剑招招致死,毫不留情,而香非则在一旁观望等待青衣白露出破绽一刻,给他致命一击。
眼见大局已定,温风飐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名音雪,她脸上泪痕仍在,楚楚可怜,此时痴痴的看着温风飐。温风飐上前取下她手中的长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得心疼,取出手帕替她轻轻拭去泪痕柔声安慰道:“我说过,多少泪我都能为你擦干。”
自信狂妄,却也掩盖不了他语气中那深深的怜惜。
在堕落到最黑暗最无助的深渊时,在她完全放弃的时候,她想不到竟然还有一道光照进了自己的黑暗,驱逐了一切。那一刻,名音雪明白,原来心,真的可以被救赎。
名音雪望着他,泪水突然再次涌起,扑到温风飐的怀中,放声大哭.....哭声中,尽是委屈和悲伤,叫听的人也不由的为她柔肠百结,肝肠寸断。
只是温风飐有些尴尬的不知道将手往什么地方放,心道你爷爷还在那里大打出手,我在这边吃你豆腐,这种事情怎么也说不过去。
当下便对那边的战圈说道,“你们杀了青老贼之后,记得叫这俩护法补上两刀,我先带名姑娘到附近散散心,血腥的场面不适合姑娘家。”
没被家长抓到就不算吃豆腐吧。
这话乍听之下好像合情合理,但仔细推敲又觉得十分奇怪。
只是场中几人都在激战中,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只有青衣白心中一喜,温风飐离开自己便少了一个对手,见他转身欲离去,当下便专心应付这四人,寻求法子脱身。
就在他心神一松,一旁温风飐突然出手,碎风刀化成一道夺命寒光,飞驰而出。
碎风---无痕
青衣白心中一惊,此时他正在与名战四人激烈交手,虽然是看清那寒光的动向,但身体已经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手臂一凉,随即一阵剧痛袭来,整条左臂脱离身体,掉落地面。
青衣白一生从未吃过如此大亏,加上刚刚他的冷嘲热讽心中的怒火简直要化为实质,怒吼道:“卑鄙。”
温风飐收回碎风刀,刀身在手帕上一扫而过,插入腰后,整个动作流畅自然,说不清的潇洒。
冷冷道:“此刀为名姑娘而出,以你之血偿她之泪。”
说完想搂过名音雪,带她到别的地方去,去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怯生生站在一边,脸蛋微微发红。
当下只能尴尬的收回了手,心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装啥正人君子....
之后两人不再管战圈,并肩而行,朝边上一条小河走去。
鬼虎同情了看了一眼断臂的青衣白,心道庄主一向以诚待人失败,你居然信了。
名战看着他这番凄惨模样,大觉痛快,道:“青老贼,今日你没想到会有此番下场吧。”
青衣白心知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生还无望,悲道:“北海之浪推前浪,今昔少年胜古人。”说完长剑一横,“江湖人,就该死于江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