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淡淡回应:“她的名字叫合琪娜,是从大绿海的尽头漂流而来,我在必鲁安军港发现了她,并迎娶回家做我的妻子。”
海伦布冷然一笑:“是么,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远道而来的陌生女子,为什么会让王太后立意诛杀?”
拉美西斯却说:“这个问题,恐怕陛下只能去问王太后!”
海伦布再度被激起怒火,厉声喝问:“白皮肤、黑头发、绿眼睛,一个来历不明,根本无法分辨种族的女人,难道你还要抵赖?说!她是不是赫梯失踪的阿丽娜?!”
失踪的阿丽娜?!赫梯三王子妃?!众臣变色,这……也未免太离谱了。
拉美西斯咬牙道:“我说了,她是我的妻子合琪娜,不是什么阿丽娜!我曾经对陛下起誓,更对阿蒙拉神起誓,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不属于赫梯!”
海伦布的声音越来越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送走家眷,你在害怕什么?”
拉美西斯说:“我没有害怕什么,是我的母亲想念娘家姐妹,想回去聚一聚,儿媳秉持服侍的本分也就跟着一起去,孩子年幼,离不开母亲照顾,也就一同上了船,就是这么回事。”
海伦布气得脸色铁青:“曾经出使赫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见过那个阿丽娜,让她到这里来,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拉美西斯心头一惊,连忙说:“她此刻重病在身,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怕不能来到陛下面前。”
海伦布一声大喝:“派人去抬!我不信没有办法把她弄来!”
眼看卫兵得令而去,拉美西斯着急起来,怎么办?他岂能让迦罗来面对这一切?!
过不多时,卫兵果然抬着一顶銮轿回转,在殿外放下轿子,抓起人就往殿上走,那姿态实在只能用毫不客气来形容。拉美西斯勃然变色,想也不想就冲过去。
“放开!”
他竟然就在法老面前掀翻卫兵接过手,满殿官员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法老亲兵啊,他莫不是疯了?!
有什么言语能形容拉美西斯这一刻的屈辱,眼看最在乎的人重病缠身,却还要面对这么多人的盘问审查,而他,竟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海伦布早已变了颜色,怒声喝问:“亚瑟尔提·拉美西斯!你是在故意挑战我吗?”
拉美西斯在法老面前放下迦罗,不亢不卑的回应说:“身为臣下,岂敢挑战陛下权威。只是,她是我的妻子,也就是将军夫人,按照礼仪也不该遭遇蛮横对待。如果陛下认定她是什么阿丽娜,那么对赫梯王子妃,岂非更没有道理这样做?”
“你……”
海伦布竟被他噎住了,只能暂时收起怒气,转而打量这个惹来一切祸端的女人。她的确病得很重,高烧之下满面绯红,倒在拉美西斯怀里,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穆拉特,你仔细看看,她是不是曾在赫梯见过的阿丽娜?”
穆拉特是当时出使赫梯的副使,此刻走上前,迎面就是拉美西斯锋利的目光:“你仔细看好了,就算同样是白皮肤、黑头发、绿眼睛,但她们长得像吗?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穆拉特竟被问住了,他很清楚此刻自己的回答关系重大,因此,也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算妥当。左看右看,独一无二的相貌应该是没错,可是……当初见到的阿丽娜,穿的是赫梯服饰,发型打扮都不一样,而且人家是容光焕发,眼前这个却是病恹恹,形容消瘦,嘴唇都没有血色,这……要怎么确认才好呢?
法老在催促:“快说!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穆拉特已然冒出冷汗,结结巴巴道:“回禀陛下,这……服饰打扮都不一样,容貌……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关系,好像……似乎……这个……臣不敢确定!”
法老勃然大怒:“什么叫不敢确定,究竟是还是不是?”
穆拉特吓得匍匐在地:“陛下恕罪,臣……实在说不清,或许等养好病回缓过来……”
“够了!”
海伦布当即喝令他滚出去,没用的东西!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说不清!
拉美西斯暗自松一口气,法老却不肯罢休,他直接问迦罗:“女人!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来自赫梯,是不是阿丽娜?!”
头脑昏昏的,迦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听到问话,过了很久才喃喃回应:“阿丽娜?阿丽娜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海伦布目光闪动:“你不是阿丽娜?那你家在何处?又怎会来到埃及?”
“家……我有家么,还不是……漂到哪里……算哪里。”
她散漫的态度激起法老怒气,海伦布厉声大喝:“抬起头!埃及之王在向你问话!说!你从何处而来?为什么一出现就引来祸端?”
在这般厉声喝问中,迦罗似乎被唤醒了某种意识,她终于睁开眼,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埃及之王,字句清晰的说:“罗马!我从罗马飘洋过海而来,不要问我什么祸端,那不过是谋事者自己埋下的种子,选在此时破土开花!”
海伦布一声冷笑:“罗马?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你怎能证明不是在撒谎?”
她碧绿色的瞳仁闪烁冷冷残酷的光:“如果你真有不死的灵魂,会知道的!罗马!纵然它现在还是一片荒蛮,但是千年之后,会成为不可一世的帝国,它将会是世界的中心,埃及也要对它俯首听命!更甚者,这片阿蒙拉神护佑的世界,延绵3700年的历史也就是要终结在它手上。对罗马而言,这片尼罗河的土地,不过是它的粮仓!”
大殿里瞬即哗然,埃及……3700年而宣告终结?把埃及变成粮仓?是他们听错了吗?
海伦布怒不可遏:“混帐!你竟敢如此诅咒埃及?”
她却说:“怎么是诅咒?这明明就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海伦布气得变色,矛头直指拉美西斯:“说!你容留这样的妻子,居心何在?”
事实上,拉美西斯也听呆了,未等答话,怀中人更发出一声冷笑:“伟大的埃及之王,你究竟为何发怒?你在质疑什么呢?质疑你曾经最信赖的臣子吗?你可知道这有多么愚蠢,从你生出猜忌之心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是在告诉世人,你怀疑的,其实是你自己!你开始怀疑自己的权威,怀疑驾驭臣下的能力!当你把一个凡人武将列做敌手,你,也就不再是神的化身!想想吧,你何曾见过神会在人的面前,丧失自信?”
大殿里安静的令人窒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在公然嘲笑埃及的伟大之王?!最震惊的莫过于拉美西斯,是,她口舌无忌他是知道的,可是……是他的错觉吗?此刻的迦罗,那种冷酷的眼神,极尽嘲讽的语调,似乎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卧于王阶之下,看着法老那种似笑非笑的冷漠神情,却分明充满俯视的味道!
海伦布被彻底激怒了,伸手一指,厉声大喝:“推出去!就地问斩!”
拉美西斯勃然变色:“不!要杀她,除非先杀我!”
海伦布的声音冷彻心骨:“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一起推出去!”
众臣再度哗然,拉美西斯琥珀色的瞳仁骤然收缩,怎么办?他可以死,但岂能让她一同赴难?正自不可开交时,忽然大殿侍卫长急急忙忙跑进来:“陛下!是一等加急密报!”
海伦布闻之一惊,打开文书封印,看到上面的内容勃然变色。
“慢!”
喝止卫兵,法老看着拉美西斯,脸上复杂的表情难用笔墨形容。海伦布就这么坐在王座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连空气都要凝结,人们才终于听到法老重新做出决定:“回驿馆去,不准离开底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