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奥却说:“不愿受气?那为什么不干脆回你的希腊去?有人求你一路跟着吗?”
马格休斯立眉瞪眼:“学者游历四方,就是要见闻天下事,我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帕特里奥鼻子一哼:“你去哪我管不着,可是碍手碍脚就别怪人说话不好听了,既然你死心塌地要做跟屁虫,那就拜托有点跟屁虫的觉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无聊旅途能让人有点消闲,应该是你唯一的价值所在吧。”
“你!你……”
马格休斯转头看王子:“拜托,你能不能说句公道话。”
王子莞尔一笑,实在很‘客观’的说:“学者有学者的价值,只是眼下没什么用处,看起来比较像废物罢了。”
“喂,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放心,你不走,我不会赶你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马格休斯真要气背过去,神明老天,他这辈子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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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王子一行到达巴比伦南部最大的港口城市——巴士拉尼亚。这里是底格里斯与幼发拉底两条大河的交汇点,城中水道纵横,行船如织,来往客商之多,城镇规模之大,连赫梯临海的西里西亚港口都要被比下去。
穿行热闹街道,王子不无感慨的说:“巴比伦,无愧是人类黄金时代的发源地,东南富庶水乡,繁华果然非同一般啊。”
帕特里奥告诉他:“从这里上船逆流而上,三日船程就能入王城。”
王子点点头:“不急,先找地方落宿,还有不少东西要准备呢。”
有上好衣料披裹在身,有金豆子随手付账,一行人立刻成为商家争相献媚拉拢的对象。住店安顿下来,王子开始述说计划。
“密使只有我一个,登船以后,我们就要分开走。”
帕特里奥点点头:“也对,一个赫梯人、一个埃及人、一个希腊人却带着一个巴比伦的小跟班,嘿,这么奇怪的组合,如果都说是密使一行,不让人生疑才怪。”
王子接着说:“我要准备书写密诏的材料,这件事,只能由你去办。”
帕特里奥想想说:“通常赫梯的文书都是用粘土板书写,某些时候为了方便携带,也会用羊皮,你准备用什么?”
“莎草纸。”
帕特里奥一愣:“莎草纸?只有埃及的文书才会用莎草纸。”
王子说:“这正是谋略的一部分,为了证明我的身份和商谈内容的可信度!”
帕特里奥有些明白了:“莫非……你策动巴比伦的谈判筹码,与埃及有关。”
马格休斯插口道:“我听说过,莎草纸的制造技术只有埃及地位最高的大祭司掌握,历代严格不准外传,市价极其高昂,而且很难买到。”
王子说:“巴比伦与埃及交往甚密,贵族中间一直都对莎草纸的交易趋之若鹜,这里是各方货物云集中转的大港口,我相信一定能找到。”
帕特里奥伸伸懒腰:“好吧,这件事交给我,挑出品质最上乘的货色不是问题。”
马格休斯眨眨眼:“品质最上乘?那……会需要多少钱啊?”
帕特里嗤之以鼻:“白痴,我有说过要花钱买么?”
王子接着说:“除了莎草纸,还有你最擅长的迷药,买足材料尽量多造一些,越多越好。”
“干什么?你想当饭吃啊?”
王子也不回答,只笑笑说:“反正有用,就怕不够用。”
帕特里奥一脸荒唐:“记得是谁一本正经的教训人‘魔法、幻术,哼,翻遍史册,从没见过有哪个千古留名的英雄,是靠这种不能见光的伎俩成事。热衷此道只能说明你太不成熟了。’怎么?现在不是你了?”
王子丝毫不心虚,同样一本正经的指教他:“你的用法,就是不成熟;我的用法,就是掌控全局的高招。手段只是手段,区别全在用者的眼光和境界,慢慢学吧小兄弟,这就是在帮你成熟起来呀。”
帕特里奥听得磨牙,靠,这家伙的脸皮也未免太厚了!
王子继续布置任务,让马格休斯到集市购买亚麻布料,阿布去找缝制衣服的绣娘,做几身伙计随从的装束。他们三人入王城的身份,就是游历四方的希腊学者,带着两个贴身仆人,一个出身埃及,另一个则是刚刚买来的当地小孩。
一路走来,这大概是马格休斯最爱听的一句话了。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哈哈,拍拍埃及随从的脑袋:“记住啦,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不听话是要揍屁股的。”
帕特里奥快气死了:“让我给你做随从?你用得起吗?”
抓住王子不依不饶:“喂,干嘛要这么安排?为什么不能是埃及主人带着希腊奴隶?埃及人在巴比伦也是非常受欢迎的。”
王子却说:“游历学者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神庙学府这些地方,打着‘交流论道’的旗号,就是登门求见重要官员,也不会引人怀疑。这是为了方便联络和行动。”
马格休斯扬眉吐气,笑嘻嘻道:“小兄弟,认命吧,就算我有心让位给你,可这一肚子的学识要怎么冒充?天文、地理、神话、哲学,嘿嘿,来一场讲谈论辩,你岂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方案敲定,帕特里奥没费多少力气就如约找来莎草纸,伪造密诏文书加盖‘铁列平二世’的国王徽章,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四人便准备分头上路。临行前,王子特别叮嘱没有多少历世经验的阿布:“记住,我们现在要做的事非常危险,如果在王城相遇,你必须装作不认识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否则谁都跑不了,听明白了么?”
阿布格外认真的点点头:“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会严格遵照利奥先生吩咐的去做。”
王子又叮嘱马格休斯:“斗气斗嘴,路上消遣可以,到了王城就万万不行了。记住,表面上你是主人,实际上,你们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帕特里奥总算扳回一局:“白吃饭的,记住了没有?”
王子悠然接口:“而你要听我的,记住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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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损友分道扬镳,船行水路,三日过后,号称‘百门之都’的壮观王城赫然在望。二度造访,东岸坍塌的废墟还一如当初离开时的模样,王子矗立船头静静的看着,说不出此刻是何心情。当初一场求医,让父王认定她是诅咒,到如今,恶魔已经不在了,最在乎的人也已不在,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还要继续为那份无可推卸的责任奔波奋战。一声叹息透出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与背地谋划截然不同,当他把自己推向台前,也就没有了任何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