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从城外军营返回的贺云扬带着几个亲兵刚靠近城墙就看见两个疯狂追赶的人,他的眼神一向很好,所以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个是秦月,她喘着气指着前面的一个乞丐,大概是示意自己帮忙,也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蠢事。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示意了一眼身后的亲兵。
这三个亲兵会意,催着马绕到那个乞丐面前,绕着圈拦住他的去路。
男人眼见着能逃掉了,却没想到半路拦出三匹高头大马来,他措不及防整个人撞在其中一匹马身上,被健壮的马匹撞得摔到了地上。他惊慌失措地看着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三个身着软甲的士兵,他们冷冽的眼神似要看穿他的心肝肠肺。
方然喘过气来,一咬牙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个亲兵见她赶了过来,才纷纷退让开路,却不走远,生怕这人耍诈又要逃走。
方然追上来二话不说就一把揪住这人的前襟,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贺云扬的三个亲兵见状,不禁面带惊讶地相互间望了一眼,心中同时暗道:这女子好生泼辣。
“庄夫人,庄夫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是我混蛋,我无耻,我不是人!这些年我得的报应已经够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求求你了!”男人的一张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就像当初梨阿娘那般万千悔恨。
方然听到他的话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到底是谁?你认识利椙吗?!”
男人听到利椙的名字,突然挣开方然疯叫着往后退,嘴里还喃喃自语地说着:“我不是利椙,我不是利椙......”
“你是利椙?!”方然不可置信地又去拽他。
男人见她慢慢靠近,忽然面露凶光,快速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方然刺过去,可他拿着匕首的刀刚举起,突然惨叫一声,手里的匕首甩了出去。原来是刚才下马要走过来的贺云扬突然见他行凶,反应奇快地伸脚将脚前一枚石子踢了过去,正中男人手掌虎口,这才打落了匕首。
男人见行凶不成,突然瘫倒在地上,呜咽着凄凉地哭了起来。
秦府,梧桐院内,系姨轻慢地走向正在煮茶的秦满氏,在她身旁轻声耳语了几句。
秦满氏听后,一言不发地提起水壶,将烧得正旺的炉火当头熄灭。一阵准备后,秦满氏带着系姨径直来到前厅,她还未踏进去就已看见秦鸿阴沉着脸坐在茶几前,徐茂也候在一旁,他面前正跪着秦月和一个穿得破烂的乞丐。
“老爷。”秦满氏不慌不忙,一如往常般上前行礼。
秦鸿两双眼睛阴鸷鸷地看着秦满氏,抬手指着乞丐道:“你可认识他?”
秦满氏闻言,侧头扫了一眼乞丐,淡淡地道:“不识,不知老爷何以有此问?”
秦鸿突然拍案而起,怒瞪着秦满氏,秦满氏见状,连忙和系姨一同跪下,“妾身不知做错何事引得老爷如此动怒,纵有万般不是,老爷只管怪罪,切勿伤了身体啊。”
方然侧头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夫人还记得利椙吗?”
“利椙?”秦满氏和方然对视了一样,又转头看向秦鸿,想了想,突然脸色一白,迟疑地看着秦鸿,许久才说道:“妾身记得,想必老爷也不会忘吧。”她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月儿,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忘记你娘当初为何死的吗?”
方然道:“我没忘记,既然你记得利椙,那你也对当年害我娘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吧?!”
秦满氏楞了一下,“我何曾害过庄竹?”
“你收买利椙,威胁梨香,做出一场利椙和我娘通奸的假象,让我娘惨死在你手上,你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情就可以瞒得天衣无缝吗?你应该做梦都不会想到当年被活埋的利椙幸运地活了下来吧!”
秦满氏冷笑了一声,“老爷,当年的事是庄竹亲口承认的,妾身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动怒?就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您就相信当年的一切都是妾身促使的吗?难道老爷忘记了我是如何对待庄竹的吗?”
秦满氏如何对待庄竹的,秦鸿都看在眼里,当年他对庄竹可谓是一见倾心,她温柔善良,知书达理,身上没有哪一点不让他倾心,他纳庄竹为妾时,根本没有和满渭卿商量,可渭卿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对怀有身孕的庄竹照顾得无微不至,凡是亲力亲为,当初自己发现庄竹做的苟且之事时,渭卿还在苦苦哀求自己放过庄竹。可是当年被自己活埋的利椙如今却站在自己面前来指证渭卿说当年之事全是渭卿指使,他不信是因为渭卿当年对庄竹的倾心付出,他相信又是因为利椙本人的证词。可面前的这个乞丐,浑身伤痕,披头散发,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见到秦鸿突然犹豫了起来,方然看向利椙说道:“你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再当着这个人的面说一遍。”
利椙害怕地看了一眼身旁气势凌人的秦满氏,他咽了咽口水,缓缓说道:“当年这位夫人拿着五十两银票要我做一件事,说要我到永陵巷的第三间屋子去,那里面有个昏迷的女人,只让我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做,自会有人进去将我们当场拿住,她也会设法将我放出,而事成之后,再给我百两作为报酬,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也不知道这位夫人的身份,可我当时鬼迷心窍了呀!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是我见钱眼开,想到事后的百两,我才承认与庄夫人通奸的,请大人明察!”
秦鸿抑制不住脚步地冲了上去,睁大了一双发红的眼睛怒视着秦满氏,“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秦满氏幽幽地闭上了眼睛,心头一阵绞痛,她哑着嗓子说道:“老爷是信了吗?”
“他若不是利椙,怎会如此清楚当年的隐事?你说,他说的每句话可有对不上当时情景的?!”
秦满氏再次睁开眼时,那眸中的怒火直逼向利椙,“你说我以百两报酬收买你诬陷与人通奸,可西锦律法严明,与人通奸者,证据确凿,立判腰斩!我有何本事能对抗当朝律法,将你放出?!难道会有人蠢到明知无命享受那笔钱还会惦记着事后的报酬吗?”
利椙被她的气势压得一下子缩起了脑袋,却硬着语气道:“那是因为你当时承诺我一定会设法将我放出,我才有侥幸之心,哪知差点连我的命都赔了进去!”利椙说到气愤处,抬手就指着秦满氏激动地骂道:“就是你个狠毒妇人指使我去诬陷别人!你心里恨庄夫人夺去了大人对你的宠爱和重视,你恨她恩将仇报趁你离开时勾引了大人,才坐稳了二夫人的位置!还害得我被差点被活埋!”
他这一番言辞激烈,却换来秦满氏突然的几声冷笑,“自己说的话真是自相矛盾,前面还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和中间的隐情,如今却突然改了口说得如此透彻,似乎不像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倒像是比我们都清楚这个秦府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