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音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自己实在是想太多,居然还存着谢厉会记挂她的念头。
“你听见了吗?”谢厉看着谢尔音的表情,心底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不耐烦道:“长辈和你说话的时候不要老是这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你孟阿姨就经常说起这一点,虽然她没有抱怨,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是难过的。这些行为不用我来教你吧?”
谢尔音对于听过无数次的指责已经免疫了,抬起头,手指上的绿叶转动,淡淡开口:“其实当初靳息尧和我结婚,是有附加条件的。”
这话一说出来,谢厉犀利的目光立刻投在谢尔音脸上,眉头狠狠一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谢尔音嘴角轻轻一扯,“我们签了隐婚协议。在协议期间内,双方不能向外人随意公布关系。”
谢厉的脸色马上变了。他拼命压着心头怒火,但起伏的胸膛和加重的语气还是让不少经过阳台的宾客看了过来,“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应下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和我商量!你擅自做主的事情多了去了,为什么不能在这一件上缓一缓?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做父亲的感受?!”
“签协议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自己是被当做物品售出的,我以为我还有那么一点自主权。”谢尔音耸了耸肩,笑容和婉,但是隐藏在笑容里的东西,谢厉永远都不能明白,“事实上一直到刚才,我都没有想到。但是现在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还做对了是吗?你还挺理直气壮啊?”谢厉努力压抑着怒火,但是已经控制不了自己抖动的身体了。
这样的附加条件根本就是断了他的所有后路,他需要让外界知道这些,才能将谢家的商业价值最大化。
“我当然不敢有这个意思。”笑容一转,谢尔音脸上的表情已经接近讽刺,“你在卖女儿的时候没有计划好的事情,这个女儿擅自做主的部分就是罪该万死的,不是么?”她声音轻巧,语声淡淡,似乎毫不在意,但是每一个字吐出时,心里都要被狠狠剜上一刀。
她以为这个灵魂已经千锤百炼,不会再对这些不公的对待有什么感觉,但是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她还是会不争气地发火,不争气地想要为自己辩白。
“谢尔音!”谢厉脸色铁青,暴起的青筋跳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眼睛死死盯着谢尔音脸上的笑容,抬起手来对准谢尔音的脸狠狠打去。
“谢总。”身后突然有一道悦耳的男声响起。
光影瞬间变化。
谢尔音眯着眼睛瞪着那一个势必会让自己脸颊红肿的巴掌落下来,这样也能彻底死心。但是她没有等到。
这里的阴霾突然都驱散了些,她所抱有的那些绝望和失落,也在这个声音的侵袭下微微退去了一些。她缓缓转头,看见了那个背光而来、眼神始终和她的目光交缠的身影。
又是他。
似乎他总是能见到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刻,也总是擅长制造自己的下一场狼狈和不堪。
谢尔音笑了笑,已经不在乎了。这样的场面被看见了,只会让谢厉觉得是家丑而已。
谢厉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了下,扬起的右手只能在半途中生生泄了力,改为握拳垂放在身侧,生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来,转身对着男人开口道:
“靳总,好巧。”
靳息尧缓缓踱步过来,淡声道:“不算巧——我来找我女伴。”他的声音依旧是冰冷的,表情悠然到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停顿地绕着谢尔音走了个半圈,最终停在谢尔音的面前,却恰巧挡住谢厉盯着谢尔音的视线,“不知道是什么事让谢总发如此大的火,居然不顾场合想要动手打人。”
谢厉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平复了呼吸,对着靳息尧笑了笑,避重就轻道:“刚才可能是靳总站得太远,没看清楚。其实我是想要帮尔音拿到她头发上的落叶而已。对吧,尔音?”他说着,眼含警告地瞪了一下谢尔音。
谢尔音接到了谢厉的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缓缓伸手摊开,洁白的手掌在灯光下有些晃眼,掌心里躺着一枚树叶,是她刚才在脚边捡的。
“对。只是这枚树叶还绿着呢,谢总称它为‘落叶’,我只是有些好奇,是不是所有谢总认为没有利用价值而将其丢弃抛下的,都可以用这样的字眼形容?”
一句话,正中核心,尴尬而犀利。
谢厉当然听懂了她话里的讽刺,本欲再发作,却碍于靳息尧在现场,只能憋了闷气,开口道:“你们两口子聊天,我就不打扰了,还要主持宴会。”说着转身离开。
谢尔音的表情瞬间卸了下来,刚才还在微笑的唇角片刻僵硬,迎着灯光无畏的地看向谢厉的背影,好久之后才将头转了回来。
“谢谢。”她无所谓地耸肩,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不甘和怨恨都是幻影。
靳息尧沉默地将手里的果汁递给她,上挑的眼睛里也是一片波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话。
谢尔音伸手接过,放在了唇边,轻轻喝了一口。果汁刚含进嘴里,肩膀突然从背后被人大力一拍。她猛地捂住了嘴巴,差点将果汁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