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她可以放任她自己。
在这独身一人的黑暗里,她不会感到害怕,不会感到恐惧,只会感到甚少有过的安心。
世间纵使万般大,却唯有此处得心安。
着实荒唐。
她轻轻一笑,睁开了眼,眼中还有依稀的雾气迷蒙,可光洁白皙的脸庞却无一丝泪痕。
如同在空白的宣纸上,着染了墨色,黑暗中,少女原本僵硬的表情慢慢,慢慢,一点一点的生动了起来。她起身,坐在这衣冠冢旁边,懒洋洋地靠着,像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孩子,倚着长辈撒娇。
“明惠大师。”
少女噘着嘴,声音带着娇憨与软儒,“我这十来年没有来看你,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了。”
“阮二离这里那么近,肯定有好好来看你吧,你是不是喜欢他,不喜欢我了。”少女娇蛮地哼了一声,有些不忿,“他一向就喜欢说那些好话,你可别被他糊弄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当然那瑾容也更不是什么好人,我死了,他嘴毒都不放过我。”
少女的声音蓦然低了下去,“明惠大师,你说,心不动则人不妄动,可在此凡世之中,难道感情也能算的上是妄心?”
“呵。“少女自嘲笑着,“怕在他的眼里,我还真的就算妄心了。一个孤女,何以能与那名门望族的安家结两姓之好。”
“可是。”少女咬牙,恨恨,“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可到了最后,他却走得潇洒。”
似乎心中满腹委屈,少女的声音又莫名软了起来,嗓子带着哭腔,“我放了他,他还真走了,最后我活活痛死,他也不知其中一二。”
少女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像是打开了阀门般,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抱着这衣冠冢便放声痛哭着,那声音委屈,凄惨,仿佛,要将那天那碧玉年华的少女临死之际还死死忍住的埋入骨髓的疼痛一并发泄出来。
外面潮起潮落,风声呜咽,少女的哭声寥寥响彻于这片黑暗中。
唉。
如同露珠儿滚过草叶,又如同微风儿拂过水面。
一声叹息,像是羽毛,在她身后轻轻的响起。
“离落落,果真是你。”
少女惊慌望去,只见明晃烛火中,红衣乌发的男子,正看着她,一双眸子,深深浅浅,饱含太多情绪。
……
荒城的西街,多为世俗者所居住。
楼台高阁,青砖红瓦,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
喧闹,嘈杂,平凡,家长里短,或许正是一心向道的修仙之地所不曾有的。
“张小四!你怎么又拿了两个包子!”摊铺面前的一中年男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面前蒸包子的屉笼怒斥着。
“王叔,我饿了,嘿嘿,这包子钱明个儿给你补上!”已经跑远了的少年笑嘻嘻的回头,手里拿着包子,隔空挥了一下,气得看铺子的直跳脚。
茶楼二楼隔间,越过木雕花的窗户,离落撑着下巴,神情淡淡地看着下方的这一场闹剧。
对面的红衣男子打量着她的侧脸,看到她如此模样,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索性敛了眼眸,将一旁炭炉上已煮沸焖好的紫云壶抬起,洗茶,煮杯,再以着流畅的弧线倒进茶盏,最后将壶收回茶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