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知道是我?!”
“怎么?觉得自己失算了?也对,你自以为是步步为营,又岂会料到自己同冯如的对话会被我宫里的人无意间听了去?”
我和冯姑姑的谈话?哪一次?我跟她一共也就没说过几次话……难不成是那一天,冯姑姑硬是跪下……谢我在娴妃面前帮了她的那一天?!可怎么偏就这么巧,被甫芹寻的人给撞见了?
“朴云玦,不,甫云玦……”甫芹寻噙着三分笑意直视着我的眼眸,“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我竟浑然不觉,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机……”
“我从未算计过你,至于我们的身世,我也是大约四五个月前才得知的!”我不由自主地敛起眉毛,只觉几个月前那令人厌恶的针锋相对又卷土重来了。
“事到如今,我还能相信你吗?”她扬了扬唇角,勾勒出的却是讽刺的弧度。
“我们能不这样说话吗?”无力感油然而生,我仍旧双眉紧锁,忍不住将多月前就萌生的想法化作语言。
“你能别再装腔作势吗?”她皮笑肉不笑,眸中已生生泛出泪光,“云玦,我不是没有试着信过你,可是我的信任、我的感激,换来的是什么?我竟然还天真地想要向你忏悔!我真的是太傻了……为什么冯如替你死后我会心软收手?为什么我没有在你羽翼丰满之前就一鼓作气杀了你?!”
“你说什么?!”对方话音未落,我业已无法平静,“我们的事跟冯姑姑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她横插一扛,我早就已经除掉了你!”女子狠声说着,一瞬间叫我目瞪口呆。
除掉?她用的是……“除掉”?这么说……
“那避孕药的事,不是因为你被皇上发现才赖到我的头上,而是你早就计划好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双眼已在不知不觉中瞪得滚圆,“要置我于死地?”
“对。”她笑着抬高了下巴,毫不避讳地承认,嗓音冷不防变得低沉、幽深,“就像现在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我尚未思考出女子意欲何为,她已突然伸出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与此同时,她又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着我猛地一挥手——霎时间,一片白色的粉末眯了我的眼,也叫我呛得直咳嗽。
“你做什么!?”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是想趁我无法睁眼视物之际对我痛下毒手,我慌忙向后退去,以便同她拉开距离。岂料才退了没几步,我竟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我惊慌失措地试图起身逃离,却忽觉脑袋一沉。
“别挣扎了,自你吸入这‘一叶障目’之毒,一切便已成定局。”她冰冷的话语在上方响起,如当头一棒,让我登时汗毛倒竖,“念在你我相识一场,我不会令你死得太过痛苦。”
“甫芹寻!你疯了!把解药给我!”火烧眉毛之际,我再也顾不得其他,仰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怒吼,我意图看清她的脸,却发现眼前已是一片晦暗不清。
“解药?”她反唇相讥,似是笑了,“‘一叶障目’乃天下奇毒,至今无人能解。”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
回过神来的我猛然想起了彼时穆清弦的一番话——这天下共有两大奇毒,一者名为“一叶障目”,一者名为“一树繁花”。
“你……你这个疯子!”顿悟自己已身中又一剧毒,我又恐又惊又怒,几乎要气得浑身发抖,“甫芹寻,你有没有心?!我一再帮你,你今天居然要杀我?!我……”我还想质问些什么,一阵眩晕却突然袭来,眼前的景象也越发昏暗模糊了。
“是不是觉得什么也看不清了?”她宛如压根就没有听见我的斥责似的,兀自进行着自己的话题,甚至连语气里都带上了些许雀跃,“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你的眼前便会重现光明,你会看到你最想看到的画面,然后在满足和幸福中死去。”
“你……”我气急攻心,神志不清中倏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放心,我会亲笔修书一封,告诉良无争你的死讯……”
疯了!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我要让他也尝一尝,失去至爱的痛……”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云玦,再见了。”
不……我不要死在这里!不要!飞檐……飞……
意识疾速从体内抽离,视野暗到极致之时,竟果真如女子所言,猝然亮起。
我觉得身子仿佛在一瞬间轻快起来,好像先前的痛苦都在须臾间化为乌有。
至此,我再也听不见甫芹寻的声音,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万籁俱寂,万象俱灭。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死亡之后会是如何——也许会像有些人说的那样,那重达二十一克的灵魂会抽离身体,俯瞰尘世,飘飘欲仙;也许会如另一些人所言,人死如灯灭,徒留一股青烟,却又旋即消散不见。
意识模糊间,我只觉自己如同一个人生的旅行者,以旁观者的身份回顾了自记事以来的零星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