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结。
真想把辰灵叫出来,让他亲眼看一看这家伙油盐不进的样子!
“……”望着男子任君处置的模样,我简直想要龇牙咧嘴,狠狠地训他一顿,“温故离,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他默不作声地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似乎不为所动。
“你就算不替自个儿考虑,也该为出秀想想吧?”见他这般冥顽不灵,我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如此一再挑战朕的耐性,你就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再把你女儿送去,让你们一家三口在阴曹地府团聚?!”
话音刚落,我就为自己气急之下的口无遮拦而感到后悔了。
“皇上不会这么做。”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一脱口而出的威胁反倒叫温故离有了反应——他的脑门离开了地面,嘴上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朕不会?”他笃定的口吻瞬间抹杀了我心里的悔意,我瞪大了眼,毫不客气地反问。
“因为皇上至今仍留着那假公主的性命。”他沉着应答。
“……”我一时语塞,只能冲着他干瞪眼。
我去……难道被他看穿了我下不了这个毒手?
“更何况,出秀只会是皇上的侍女,不会是丞相府的千金。”就在我腹诽其老奸巨猾之际,他竟然意外仰头看来,道出了一句补充说明。
“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我不由微愣。
“臣已将其逐出温家。”他面无表情道。
“啊?!”听闻此言,我的背脊一下子脱离了身后的靠背。
逐出?这……认都没认呢,已经“逐出”了?!
他语出惊人,我一头雾水。
“你们……”我努力缓了缓劲儿,“你们还没相认呢,怎么就逐出家门了?”
“托皇上的福,臣在有生之年,已了却了心中遗憾……”他仰视着我,神色平静,“不过,而今她与臣已无任何瓜葛,望皇上明鉴。”语毕,他拱手又是一拜。
“为什么?”此时此刻,好奇与不解胜过了一切,我当即询问理由。
“……”他又沉默是金了。
“你嫌弃她?”我皱眉,故作不满。
“不是。”他倏地抬起脑袋,斩钉截铁地否认。
“那就是怕连累她?”见他急急否定,我恍然大悟。
“……”他定格的视线蓦然转移了目标。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我已经找到他的软肋了。
“你倒是挺矛盾的啊。”思及此,我不屑地扬了扬眉,“方才还说朕不会迁怒无辜,这会儿,又担心朕株连九族了啊。”
朴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关心则乱”?
他不接话。
“呵……”我兀自皮笑肉不笑,转悠着眼珠子,不准备放过一逞口舌之快的良机,“也不知出秀前世得罪了哪路大神,今生摊上你这么个朴名其妙的爹。”
他不吭声,默默承受着我的揶揄。
“朕今个儿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戏谑完了,我忽而炯炯有神地注目于他,一瞬间恢复正经,“当年事情的真相以及你一路走来的真实想法,朕是一定要听你亲口一言的。”我看着他神情凛然地直起身子,对上我逼视的目光,“你别妄想,每次都可以安然避开。”
一语毕,一室寂。
饶我已然下达了最后通牒,温故离却仍是三缄其口。
我不明白他缘何如此固执地选择守口如瓶:此等事宜,有冤伸冤,没理认罪——非此即彼,有必要这么僵持不下吗?
可惜,我是非分明的论调始终没能得到他的认可——素来不喜拖泥带水的他,此刻竟粘腻得叫人分外恼火。
“成,你爱跪着,朕就陪你耗着。”最终,我斜睨着他,不甘示弱地放出狠话,正式打响了一君一臣一跪一坐的“拉锯战”。
期间,辰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在温故离看不见的地方冲我使眼色,我偏过头去,视若无睹;朝中大臣因政务请求觐见,进屋后眼珠子不时瞟向跪地不起的一国之相,几次三番欲张嘴说些什么,全被我若无其事地打岔扼杀;宫女们于酉时奉上晚膳,路过之际偷瞄着被皇帝罚跪了几个时辰的右相,无一人胆敢询问要不要给口水喝——更别提什么赐膳了。
都整整一个下午了,他倒是够强硬的。
我望着他宛如屹立不倒的模样,心下难免有些佩服,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如果不是碍于彼此的身份,我简直想冲上前去使劲晃他的身子:开口说句实话会死啊?!
压下心中萌生的念头,我郁郁不得解地将手里的筷子伸向了面前的一盘红烧黄鱼。
我去!又没放料酒……
自从上次的醉酒禁酒事件过后,我就对酒味和腥味都变得相当敏感——这不,鱼肉一入口,我就尝出了御厨犯下的错误。
我随即放下筷子喊来宫人,问她上次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到底是哪个厨子还这么搞不清状况。
许是我的语气有些严厉,被问话的宫女诚惶诚恐,第一反应就是跪倒在地不住求饶,最后在我哭笑不得的制止下,她如履薄冰地表示这就替我去换。
眼见女子瑟瑟发抖惊慌失措,再看不远处纹丝不动屈膝而跪的男子,我忽然觉得,自己落在旁人眼里,岂非成了个不通情理的魔君,终日只以折腾属下为乐?
我颇为不悦地皱起眉头,凉凉地瞥了那温狐狸一眼。考虑到他就这样跪在我的眼前,我若是吃鱼,也指不定会因为一不留神瞧见他而被鱼刺哽了喉咙——那还不如不吃。
是以,我吩咐宫女把鱼撤走,关照御膳房下次上条能吃的,然后继续在某人面前故作优雅地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