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怎么可能就此安心？

正欲启唇一言，我就目睹了他闭上双眸的一幕。

“辰灵？”我试探着呼唤了一声，他没有反应。

“辰灵！？”这回我慌了，伸手就去轻晃他的身子。

“云玦！云玦，他只是睡着了！”一旁的黎烨见我似乎又要失去理智的模样，赶紧拉住了我劝道。

可是我害怕，害怕得不敢相信他的话。

“你听他的呼吸！很平实，全然不像前几天那样微弱。”眼瞅着我依旧心悸，黎烨连忙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你再摸摸他的脉搏，同样均匀有力。”他拉着我的手，把它放在了辰灵的脖颈处，“没事的，别担心，他醒了，没事了……”

在黎烨反复的劝慰和实际情况的论证下，我的情绪渐渐得到安抚，同他一块儿安安静静地等着出秀领人回来复命。

过了大约三刻钟的工夫，出秀总算带着一个年过百半的大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忙吩咐大夫替辰灵把脉，得知后者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就是身子相当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我却是半信半疑。

“你确定丞相并无大碍？”我把大夫叫到一边，盯着他的脸沉声问道。

“回皇上，草民确定。”对方欠着身子，面带微笑。

“那……你是否诊得出，丞相是中了毒的？”目不斜视地注目于男子，先前并未告知这一秘密的我试探道。

“……”男子闻言蓦地抬头来望，眸中写满了诧异，“草民不才，完全号不出中毒的迹象。”他又赶忙低头请罪，恭恭敬敬地作答，“不过……皇上容禀，想来这恰恰是因为，丞相体内的毒素已被清除殆尽。”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报喜不报忧，是真的在为病人的康复而感到高兴。

两眼一眨不眨地端量了对方许久，我才确信他所思所言皆发自肺腑，童叟无欺。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草民告退。”

我目送来人带着喜色退出了我的视野，心里却无法像他那样松一口气。

看来辰灵所中之毒，已经诊断不出来了。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鉴于自身的经历，我实在无法放下心来。

“云玦，”这时，黎烨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一声呼唤令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那个老大夫……”

“过世了……”我不由皱起眉头，缓缓转过身去，对上他的目光，“临终前，他留了这封信给我。”

语毕，我从袖管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黎烨。他蹙眉接下，将之打开。看完之后，他默不作声地将信折好，送还与我。

“新来的这个大夫，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不敢、也没必要在我面前撒谎。”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信件，愁眉不展，“也就是说，老大夫他……不应该因为辰灵的问题而畏罪自尽……”

“他在提出以毒攻毒的法子时，有没有向你道明这办法所伴随的风险？”黎烨压低了嗓音问。

“有啊！”对方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使我不假思索地抬头看他，一股脑儿地将内心的疑惑倾吐而出，“所以我才奇怪啊！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他明知辰灵今天一定会醒过来……至于七日之内让辰灵完全康复，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关于这一点，我们早就达成了一致。换言之，他信上所提到的缘由，根本就不会对他的性命构成威胁。既然他都已经尽到了义务，为什么还要……”

“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个儿的分析，被黎烨倏尔出言打断。

我登时一怔，目不转睛地注目于说话人。

他的言下之意，只需稍作思量，便可了然于胸。

可是……可是……

“不是因为辰灵……是……因为我？”艰难吐字，我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人。

“……”他双眉微锁，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我……”对方的无声应答让我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摇晃起脑袋来，“我没打算要取他性命……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啊……”

“但是他不得不防。”黎烨直直地看着我，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一夜之间掌握了一国之君的秘密，任谁都会惶恐不安。”

我仍是摇着头，不愿相信。

“只有这个原因了。”黎烨继续面沉如水地说着，“否则，他也不用特意提及‘未尝跨出相府半步’一事。”

诚然，特地在遗言中强调这一事实，就是为了暗示我，他从未将我身染剧毒一事告知于他人——尤其是他的家人。

“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见我抿唇不语，黎烨又蹙眉说道，“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取全家平安。”

“可我从未想过要杀他，更不会去伤害他无辜的家眷！”思前想后都不明白事情怎会演变至此，始终不曾意欲伤人的我不禁有些激动了。

“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黎烨拧了拧眉毛，冷静反驳，“在他看来，你若不放他出府，那他无疑是死路一条；你若许他回家，接触了他的家眷，那么从今往后，就再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