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需要知道清楚,可是也有些事情根本不必知道!
那个人果然若无其事地走进村来,并且毫无意外地站在了客栈门前。
此时两人的距离只有五步,陆鸿早已认出了他来。他正是蓝鹞子!虽然腮边新粘的络腮胡子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但是他阴冷的眼神与方才出店的大汉如出一辙,永远不会改变……
“是你!”蓝鹞子显然也认出了那个救下自己猎物的年轻平民,“嗯,你是团练兵……这么说,我不必进去了?”
陆鸿摇了摇头,并不答话,他在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将保海县搅起偌大风雨的人物。
蓝鹞子看出他的用意,索性摘了大大的毡帽,扯掉新粘的假胡子,随手丢在一旁,同时也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蓝鹞子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两颊瘦削,面容清癯,倒不像是草莽之士;一双眸子虽然难掩疲惫之色,却暗蕴神采;薄唇隆鼻,象征为人坚毅、福禄高贵;双眉耸立,额角凸起,尽显峥嵘之气。
“阁下一副好尊荣!”陆鸿情不自禁拍了一掌刀鞘,由衷赞道。
蓝鹞子苦笑一声,此时远处西北方忽然响起一声尖哨,继而一阵骚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四野之中哨声四起,有远有近,粗略一数倒有十几处之多。
两人同时抬头望天,都是心中亮堂,想是方才从店里出去的十几个南唐人终于现身,而且被陆鸿的手下发现了。
这些人不用说,必然是作为掩护蓝鹞子的疑兵了。
不多时客栈后院的西边厢也骚动起来,喊叫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功夫便即止歇下来,跟着院墙外也传来一阵动静,也是相持不久。想来那四个北方客自知不敌,都缩回了屋里。
蓝鹞子始终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这时终于无奈地拍了拍手,自嘲地说:“好了,原来我机关算尽,到头来毁在一个小小团练手里。”
他深深地朝陆鸿看了一眼,仿佛有些惋惜,“你是个人才,可惜要埋没在这种叛国山野之地。不如跟我走,我蓝鹞子保你高官厚禄!”
陆鸿不置可否地笑笑,既然明知是计,本想不答,但是他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拖延时间,等李长山兄弟带着刘队正他们回来,或者等到县衙的捕手赶到。
蓝鹞子身手极为了得,这在坝集是亲眼见过的,光靠自己一人想捉住他难比登天。
于是接口道:“你一个逃犯,凭甚么保我高官厚禄?”
蓝鹞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反倒不来答他,摊开两手说:“你的人被我手下缠着,我北边来的朋友也脱不开身……你一个人捉不住我,我一个人也拿不了货。
不如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落个自由之身,你捉了我手下和那四个朋友,加上两车货,也尽够升官发财。怎么样?”
陆鸿摇摇头,将障刀拄在地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对方,说道:“不怕你知道,我一个人是打不过你。但是我拖的起,你拖不起,我现在就是要拖着你!”
“你”字一出口,障刀已然出鞘上撩。蓝鹞子听他语气,早料到他将出手,向后一个翻跃躲过一刀。他的双脚刚刚沾地,陆鸿挟着刀光白影已经翻翻滚滚地砍了过来。
蓝鹞子一面闪避一面暗暗叫苦,他在屈家庄将军庙虽然打伤了两个人,但是屈家子弟毕竟将门之后,也着实让他吃了点苦头。
到现在他的肋下还隐隐作痛,方才一阵腾挪,伤势立即发作,胸肋之间仿佛插着一柄尖刀不住地翻搅,几乎疼的他岔过气去,脑门上热汗涔涔而下。
昨夜为了换这一身装束好躲在蛮子中间逃走,一应随身之物尽都抛弃了,此时更没个趁手的武器,只得被陆鸿逼得连连退却。
陆鸿双手持刀,步步紧逼。蓝鹞子至此方才动怒,忍着剧痛觑准了破绽一脚踢在他的肩头。他这一脚力量好大,陆鸿只觉得半边肩膀几乎麻木,接连退了几步。
蓝鹞子虽然一脚踢中,可是反冲之力也震得他胸腔犹如斧斫刀搅,痛不堪言。此时他已感到天昏地暗,喉咙中一股腥咸味道直冲鼻腔。
陆鸿被踢退之后,见他自己反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看上去十分痛苦,不禁有些惊愕。
正要提刀再上时,村口小道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蹄声,接着弩弦声响,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胸口仿佛被一具大锤击中,剧痛之下眼前一黑,身体便如同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紧跟着耳边传来一串模糊杂乱的脚步声、喊杀声,又听得近处有个女声说了句:“蓝先生,快上马!敌人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