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德把嘴一闭,懒得解释了。他自从跟着陆鸿之后,久已觉得清灵军除了李霖没一个能真正说得上话的,他甚至认为自己应该和平海军的赵大成调换调换,把这几个愣子凑一起随他们去瞎咋呼!
而他,还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那不费劲,更不费口舌,所以他才应该在陆将军的手下带兵……
他不仅喜欢陆鸿,也喜欢将军身边那位胡校尉,在他看来,这位胡校尉虽然不带兵,却也是个会动脑子的,他倒不是瞧不上梁海,只是纯粹觉得他们不是一类人!
而且,最叫他不能忍受的是,这个梁海总是让他啰嗦一些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废话!
--明知道他懒得说话么!
陆鸿瞧着两人一到谈论正事的时候就开始鸡狗不到头,让他不得不想起赵大成和左虎两个,他不禁在心里喟然长叹一声:看来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梁海瞧出赵清德又犯臭脾气了,索性把脸转向陆鸿,直截了当地问:“将军,我的爷。你俩行行好,别老猜灯谜了,有啥打算直说好啦--要么干脆也别解释,就说怎样打,咱们拔刀就上,心里还轻快些!”
陆鸿看来是没法群策了,只得一层一层地给他们剖析讲解:“还记不记得当初朝廷发兵扫北是出于甚么目的?”
梁海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能在心里默默思索着前头看过的军报檄文:兹发天兵塞北,以惩侵犯之罪……务以清扫打击为要,断其根本……
如果没记错的话,檄文上就是这么写的。
断其根本,甚么是根本?
“‘根本’就是两胡的畜牧生产,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条件。咱们即便是打击了奚王牙帐,消灭他们几万兵马,但是只要草原还在,牛羊还能繁衍,他们终究还是可以死灰复燃!所以某一个具体的军事目标并不是这次扫北的目的,现在既然已经无法将战火烧到契丹人的领地上,那就只能尽可能地在饶乐草原上多烧一会,将这锅水搅得越混越好。”陆鸿在舆图上饶乐的区域画了一个圈,“王大将军是个对战略目的十分清醒的人,因此不会寻求向东方突围回到营州布防了事,肯定会向西再腾挪一番,多践踏几片牧场,多祸害几群牛羊,把春夏两季取得的战果巩固下来,最好是拖到深秋初冬,那么奚人就算是完了!至少未来几年都只有躲在草原舔伤口的份儿……”
梁海和段兴听得连连点头,赵清德又补充道:“而且奚人失去了牧场,只能往北寻求契丹人的接济,也就成了个大累赘,这就触及到契丹人自己的切身利益,八部人未必都能答应,说不定两胡联盟就此不攻而破。”
段兴也恍然大悟,配合着说:“怪不得出发时专门有兵部的人来开会,说北方的牛配种在三四月和七八九月,羊在六月以后这些,当时大伙儿还纳闷,咱们又不养牛羊,说这些作甚--原来是这么个缘由!”
梁海是久在关外的人,妫州地方就有很多游牧民族的习性,因此他知道的最清楚,连忙纠正了段校尉,说道:“兵部的人可能搞错了,塞外的牛羊九月初以后就不大生产了,因为九月后渐渐天寒地冻,牛犊、羊羔根本活不成……”
然后说了一大通草原上的民谣,甚么“春忙牛、夏忙羊,秋天早早迎姑娘”之类的,然后在一片欢快声中将草原畜牧经验交流大会推向了高潮……
六月初一,陆鸿部在斥候营的掩护下向濡河谷西口折返靠拢,傍晚时分到达距离西口三十里的一处河滩饮食休息。这里原本约莫是个部落的临时栖息地,河滩子上一溜排残破的木桩,是作围栏用的。
梁海应着陆鸿的命令,一叠声地催促众军尽快吃喝休息,拉屎撒尿也得瞧着时辰,然后抓紧赶向下一个地点!
这里绝对不是个安全的歇脚地,如果不是一天赶了六十里地都没歇气,而且已经有边军掉队的话,他们是不可能在这里稍作逗留的。
现在就斥候营已经探明的敌军就有好几处--他们屁股后面有个三百多人的骑队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北面有个驱赶羊群和运送粮食的辎重驼队,队伍前后近十里长,还有一千多骑军和三五百步卒护卫;西面还有一个奚人还是契丹人的简陋兵寨,里面驻扎着约莫七八百的敌军。
只是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就充斥着至少四路兵马,再往外可想而知。
他们此时所打算的,就是寻找战机干下那个驼队,然后找个地方好生挨过一夜,静等大军突围的消息。
可是谁也不知道,濡河谷中此时已经是一派肃杀,众军饱食披挂,衣不解甲马不卸鞍,都睁圆了眼睛等待着,因为突围的时辰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