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下马这会才知道丢脸丢大了,但要说这脸皮厚度,谁也比不上当官的跟商人。打个哈哈,翻身上马,张康笑颜眯眯,完全不似先前那番慌张。
布老虎冷着脸,驱马上前,待来到武堂等人面前,他持鞭遥举,言简意赅道“开路!”
“是!”
一声铿锵,那个在张康眼中无疑于杀魔的横岭抗头马贼武堂,乖乖的招呼人马朝前开路。这时,心中尚有怯怯的张康,不由自主挺直了马背上的脊梁,他现在才认识到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在横岭,就是天北崖左山雕亲来,都没观风口一张怒豹子旗好使。
用行动像张康证实了观风口对横岭的掌控力,布老虎渐渐放缓了马蹄子,跟整个马队差不多保持了五步距离。没多久,那钟轮有样学样脱离马队来到布老虎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老虎哥,老猫、老马他们的伤势还好吧。”
点点头,布老虎沉默不语,别看他现在还能骑马,其实全身酸痛苦不堪言,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大计,他是万万不会自找罪受。
仿佛看出了布老虎的难受,钟轮试着问道“老虎哥,要不您先回头在横岭住上一晚,有这么多兄弟在,没人敢整咱观风口的幺蛾子。”
“不可,你震不住场面!”布老虎压低眉,轻声道。
在看到钟轮有些黯然的面孔,布老虎强吸一口气缓缓道“今夜是我跟江胖子的一场博弈,斗的是股子势道,除了我亲来,就是老猫、老马捆在一起过来都不成。”
有了这番解释,钟轮子心中一口浊气烟消云散,转瞬,他有些担忧道“可是当家的,那您的身体?”
展颜一笑,布老虎摇头道“不打紧,倒是我吩咐你的事安置妥当了吗?”
“您放心,那老米虫还不知道自己一堆宝贝全在车里,按照您的吩咐,他还只当那些玩意全是空盒子勒。”钟轮看了眼前头趾高气扬的张康贼笑道。
布老虎点点头道“事后你对他也客气点,怎么着此人也是城里大户,咱们弟兄不可能cāo一辈子无本的买卖,多结识些有钱人,也算为往后的前程埋条路子。”
摸摸大光头,钟轮不以为然的笑笑,布老虎瞧他敷衍的意思也没想过训斥。毕竟当了几年马贼逍遥快活百无禁忌,这些粗莽汉子谁会杞人忧天的为几十年后的老来生活做打算。
等过了两条山脉,天儿跟着也翻起了鱼肚皮。
瞧瞧这时候,布老虎在后头紧绷着脸扬起马鞭,他身边钟轮会意的大吼道“全部下马休整一炷香!”
之后,连夜赶路的观风口马贼少数十几人下了马,更多的是抛开身上辎重,仅仅只掌一柄短刀策马在周围一里范围内巡视。而过了半柱香,巡视的马贼回来休息,紧接着另一波展开巡视,有条不紊,很见功夫。
张康从马背上下山,这位大员外五六年没攀过山行过路,今儿这晚可是折腾的要死要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想想以前穷凶极恶的马贼,如今成了自己商队的镖师,这滋味,就是在行几晚上山路,张康还是觉得挺直。
抖着笑脸,张康来到靠树而坐的布老虎身边,瞧了眼周围严密禁戒的观风口马贼,他席地而坐竖着大拇指赞叹道“虎狼啊,当真虎狼啊,当家的,咱老张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行商小半辈子,咱老张做的最漂亮的一场生意,恐怕就是依仗上了您的观风口。”
闭着眼毫无表情,布老虎听这话心里舒坦,不过身上的疼痛却让他做不出丝毫表示。
以为布老虎不吃这一套,张康笑笑解了尴尬,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里面是只烤的酥黄脆嫩的山鸡。
舔舔嘴唇,张康把烤鸡放在鼻尖嗅嗅,一副讨好的摸样递给布老虎道“当家的,这是咱媳妇亲自摆弄的,您一路辛苦,来尝尝?”
睁开眼,说实话布老虎还真饿了,接过油纸包,他喊了声“洋子!”
“诶,当家的干啥?”
手一抛,那烤鸡丢给十来步开外蹲地上的马贼洋子,布老虎又道“你自己看着,给弟兄们的窝窝里加点肉末。”
“得勒!”
洋子接过烤鸡顿时忙活起来,布老虎这时起身从马鞍取出两张大饼,丢一张给张康,他笑道“老张,这荒山野岭吃不到好玩意,等回头上了寨,我让阿丑给你整锅母鸡汤补补。”
接过大饼,张康笑呵呵大嘴吃了起来,他见布老虎比他吃的更欢畅,才知道他先前并非惺惺作态。
扫了眼附近盘腿而坐,吃着卷饼夹肉的马贼,又看看喝水咽着大饼的布老虎,张康默默低下头,他忽然有了丝明悟,为什么布老虎从一无所有成就一方霸主只要五年时间。
与此同时,张康心中默默下了个决定,而就是这个决定,二十年后登州城首富张康回首,才知道依附观风口,效力布老虎,不是他小半辈子最漂亮的一场生意,而是一场能福绵子孙十代的漂亮生意。
一炷香烧完,已是黎明。
借着天sè微凉,布老虎起身上马,不用他吆喝,观风口马贼如利箭上弦,整齐一致,上马按刀。
“往前在过十里就出了横岭,弟兄们加把劲,一路上给老子把jīng神打足了,别落了咱观风口威气。”
钟轮子骑着马大声吆喝,旁边动作滑稽,好不容易上马整装的张康同时跟着凑热闹道“兄弟们,今儿张某让大家受苦了,改ri进城,尽管来三里桥,随表吆喝声咱老张的名号,酒肉管饱,漂亮女人管好。”
“得勒,张员外阔气,弟兄们可不要丢了门面,吆喝起来。”
马贼洋子适当的鼓舞起士气,原本经过一夜赶路,微有乏意的观风口马贼,在次人jīng虎猛,吆喝着嗓子嗷嗷叫,朝前路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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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南道这是横岭跟青竹林划界的一个地段,同时也是前往北地的官道。
自这条路顺行十里,便过了关城八百里疆域,七家马寨有约定,打食不过界。只要过了八百里疆域,能杀能砍不能劫,否则就是坏了规矩,惹来麻烦,那就得自个闭门收拾。
而这竹南道便是八百里疆域最后一道路程,全程长十一里,溜个马眨眼便过,但要是商队行走,没个把时辰拿不下来。
绿竹林子深处,隐约之中可见百余人压马头屏息凝神,当头的就是江竹江胖子。
别看这厮体态臃肿,坐在椅子上就像个大肉球,但要是进了青竹林子里,这人就是个活蚱蜢,蹦蹦跳跳灵活的跟猴似的。
趴在地上,脑袋戴着青竹叶编织的草帽,江胖子眯眼看着前面官道。
在他后头,百余名青竹帮马贼均是这幅打扮隐藏在竹林之中,如果说以这点力量江胖子想动观风口将近五十骑,这无疑于找死。要知道两方人马的战力,观风口随便下来一人,可以撂翻三四个青竹帮马贼,可要是...
“阿保,有动静了,赶紧吩咐兄弟们,让他们在铁竹子上抹好蛇毒,他娘的,布老虎,你心黑?老子让你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心黑!”
江胖子伸手摸摸自己空荡荡的断臂,眼神怨毒,就好像隐藏在暗处的花蟒蛇,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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