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这葡萄酒是从哪儿弄来的?”松仓胜正不禁有些好奇。随着和西洋的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诸国进行贸易,这种西洋特产的葡萄酒在九州也已经不算特别稀奇的东西了。但是,在从日本运来朝鲜的补给品中,仅有少量的清酒、烧酒等。除非是小西行长这样大名级别的高级将领,才有可能顺便运来几箱葡萄酒而已。可是天草雄一不过是个普通武士而已,天草家虽然也算是肥后国的一个中等名门,但是和小西行长这样拥有半个肥后国、坐拥二十多万石封地的大名来说,还是差了太多。
“哦,是格雷戈里奥神父搭着西洋的商船,也来朝鲜了。今天上午我刚好在大街上碰见他,他就顺便送了一瓶给我。”天草雄一轻轻地品了一口葡萄酒,似乎非常享受的样子,然后随口解释了一下这酒的来历。
原来是这样。长谷川秀久和松仓胜正这才弄清楚。其实,这个格雷戈里奥神父他们二人也听说过,早年来到日本九州,一直在当地传播基督教,宣扬天主的恩德,和如今九州肥后国南半部的国主小西行长也常有往来。而天草家很早便开始信奉了来自西洋的基督教,也给这位格雷戈里奥神父在肥后国北半部、也就是加藤清正领国内的传教,暗地里帮了不少忙。
“没想到,这名格雷戈里奥神父还会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兵荒马乱的朝鲜,来帮你送酒啊。”松仓胜正尝了口葡萄酒,皱了皱眉头,而后继续端起自己的那杯清酒,同时随口说道。
“作为天主的使者,有天主的保佑,格雷戈里奥神父是不会有事的。不过,这倒也不是他此行的目的。我听格雷戈里奥神父说,是小西行长大人特意把他从九州邀请过来的。他在汉城待几天后,又会继续北上,好像是小西大人想请他帮着在平壤城那边传教吧。”天草雄一听松仓胜正理解错了,顺便说明道。
传教?长谷川秀久听到后,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小西行长也真是的,听说平壤那边都已经有上千的和尚拿起武器,开始公然反抗倭军了,小西行长怎么还有心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啊。
还是说,那些和尚已经不是简简单单能用武力可以解决得了?所以小西行长就连利用传教来瓦解敌人的办法都想出来了?
想想也是,最近有几支朝鲜军队反倒是越战越勇,尤其是权栗所率的那支部队,本以为只是些乌合之众,谁知道前不久不仅敢一路攻进了倭军重兵把守的京畿道,还在汉城南边不远的秃山一带,安营扎寨、修建起了简单的防御工事,摆明了打算赖着不走了。
这还得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但是在倭军的重兵围攻下,居然硬是没能攻下来。因为对方的阴谋诡计和倭军自身的士气低落,最后只得撤军,放任对方就在不远处,朝着汉城里的倭军大本营虎视眈眈。照这么发展下去,这些越剿越多的朝鲜人,究竟何时才能彻底平定下去呢?
连王京汉城所在京畿道尚且如此,平壤城那边看来情况也不理想,长谷川秀久不禁又开始担心,不知道遥远的咸镜道现在是否也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之中呢?没有冬装,在汉城都觉得严寒难耐,何况酷寒无比的咸镜道了。
见长谷川秀久又有些担忧之色,松仓胜正和天草雄一各自品着美酒,安慰道:“不用担心了。只要明军不来,量这些散兵游勇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是啊,如果明军不来的话……可是,如果明军趁着这个时候,真的出其不意突然杀过来的话……不知为何,长谷川秀久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萦绕在心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威胁正在一步步地靠近……
想到这里,长谷川秀久再也无心饮酒,心烦意乱地草草结束了新年的庆祝。
结束了新年祭,三个人依然每日在汉城,焦急地等待着宇喜多秀家的召见。
望眼欲穿地又等了十天左右,这一天清晨,天还没怎么亮,一个馆驿的倭军卫兵便急匆匆地跑到了长谷川秀久三个人的房门外,直接叫醒了三人,说馆驿外来了个洋人神父,呜哩哇啦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就听懂了他不断地用生硬的倭语说着“天草雄一”的名字。
听到这个消息,天草雄一立刻穿戴整齐,急忙迎了出去。
长谷川秀久和松仓胜正感到好奇,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见面之后,天草雄一不禁大喜,果然是那位格雷戈里奥神父!
正准备行礼后问明对方的来意,但在这名格雷戈里奥神父叽里呱啦的一番话后,天草雄一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顿感不妙的长谷川秀久趁着格雷戈里奥神父说完的空隙,立刻凑到天草雄一的身边,小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天草雄一转过头来,面色苍白,半天才用支支吾吾的声音说出了刚刚由这名格雷戈里奥神父带来的消息:
“大明的大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