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战马们似乎也预感到了即将爆发的激战,用前蹄不断刨着地面,鼻子里喷着粗气,作好了加速冲锋的准备。不必回头,从五十步外倭军骑兵们略显踟蹰的脸色上,以及背后越来越炽热的温度上,唐卫轩也能感受到自己身后越来越浓的杀气,正越聚越多。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即将如猛虎下山般直扑五十步外的倭国骑兵!
“长谷川君的好意,唐某心领了。”唐卫轩在马上凛然行了一礼,而后一字一顿地厉声喝道:“不过,军令如山,恕难回头!我等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有进无退!”
而站在唐卫轩对面的长谷川,却是皱紧了眉头,目光中既有佩服,也有不解。虽然唐卫轩眼中视死如归的目光,让人禁不住心生敬畏,但让长谷川颇为不解的是,后退一步、海阔天空,对方又何必执着于去幸州白白送死呢……难不成,后面还真的有大队的援军紧随其后?!
长谷川其实并不明白,此刻唐卫轩心中所想的,却是截然不用的思路:
如果向前、向后都是死路一条的话,作为军人,作为大明天子的亲军锦衣卫,我唐卫轩,宁愿选择死在战场之上!
眼见一场血战一触即发,而自己也基本没有什么把握,可以拦住这批准备豁出性命去的大明骑兵。或许,搭上己方几十条性命后,可以拦住、甚至击杀三四十个明军骑兵,但对方肯定可以拼死冲过去半数以上的骑兵……算一算,击杀几十个明军,以几乎同等数量的自己人为代价,实在并不合算,而且根本无足轻重。就如同即便放这一百人进去,于大局也是根本无关痛痒一样……。何况,自己的任务是生擒突围逃跑时的权栗,以及警戒开城方向来的大队明军援军。为了这支小部队损兵折将,倒还真不如依循前例,就像宇喜多秀家大人下令放那队几百人的朝鲜僧兵进入包围圈一样……
面对着随时可能发动的冲锋,沉默了片刻的长谷川终于也作出了自己的答复:“唐将军之忠勇,令人钦佩。既然不听在下的建言,那么……”长谷川叹了口气,而后眉头一扬,微微笑着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一百倭军骑兵闪到官道两侧,为唐卫轩等人让出了通往幸州的大道。“这也算是报答半月前唐将军的让道之恩了。请吧。”
见长谷川身后的倭军主动让出了前往幸州的通道,闪到了两侧,如同组成了一道敞开的大门一般。唐卫轩虽然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但多少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倭军愿意让道放行,以最小的损失率领全队进入幸州,的确是上上之选。尽管自己也有把握硬冲过去,但是在即将爆发的大战前蒙受本可以避免的损失,实在不太划算。既如此……
“全军保持戒备。程总旗,由你带队,迅速穿过去!只要倭军不先动手,我们也尽量避免战斗。”唐卫轩一挥手,朝着身后的众人厉声下令道。
“诺!”程本举应声得令,一马当先,带着大队锦衣卫,腰刀、弓箭不离手,保持着稳健的马速,慢慢开始进入倭军分开的这道通向幸州的“大门”。
唐卫轩,则亲自作为殿后压阵,直到最后一个将士、最后一匹驮马也即将通过倭军骑兵的防线时,唐卫轩才跟上队伍,也准备一同踏进倭军即将合围的包围网。
而在倭军一侧,见唐卫轩等人即将尽数通过,长谷川一边指挥着手下们,准备再度封起这道短暂打开的“大门”,一边还在不停朝着唐卫轩等人身后的开城方向张望着什么,大概也是怕,后面真的有大队的大明援军随后就到,有所提防吧……
不过,忽然间,长谷川的表情居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会心地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那表情却也让人猜不太透……
莫非……对方已经看穿了,刚才自己宣称身后还有大队援军的诈术?!
不过,好在,长谷川只是多看了唐卫轩几眼,并没有向倭军们下达任何新的命令。
而长谷川身旁的另一个头目样的倭国武士,则突然怒火中烧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唐卫轩等人……同时,其右手也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武士刀刀柄……
眼看大队人马基本都已通过,就差自己而已,唐卫轩也基本放下了戒备之心,此时看着这个一脸怒容的倭国武士,不禁眉头一皱,似乎此人的样貌和盔甲,颇有些眼熟,于是也没有太留心对方已经摸向腰间的右手,便开始陷入了回忆:看此人一脸的凶相,似乎半年前在平壤道咸镜道交界处的草屋之内,在长谷川一侧总是和长谷川等人争执不休、试图当场劈了孙世禄和众人的,也正是此人!再仔细回忆一下,本月前白川江边的那次偶遇,当时此人好像也有在场……
“当心——!”
身后的一声断喝,猛然惊醒了还在犹自沉思的唐卫轩。定睛一看,那个一脸凶相的倭国武士竟猛然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满脸怒气地带马冲到唐卫轩的近前,大吼一声倭语,举刀便要将唐卫轩硬生生从上到下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