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将军,贫僧亲眼所见,唐将军当日曾与敌寇历经血战,绝不可能是勾结敌寇、图谋幸州的倭国奸细。而且,如果可以得蒙唐将军所部相助,我们守住幸州,便又多了一分把握!”处英说到此处,顿了顿,见权栗虽然心有所动但还是有些犹豫,于是干脆直接郑重言道:“贫僧愿用项上人头,为唐将军担保。”
“这个……”听到这里,权栗又盯着唐卫轩看了几眼,然后朝着处英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程本举却依旧气不过,把脸一扭,装作自言自语的样子,却是用帐中诸人皆能听到的声音言道:“哼!这回,老子还不愿意留了呢!”
见唐卫轩和程本举还是有些怒气未消,处英再度转身,向前两步,劝解道:“二位天朝将军,我先代幸州军民,感谢二位的及时来援。”发觉二人面色有所好转,处英继续说道:“方才贫僧在城上向外望去,眼见倭军已经完成了对幸州的合围。此时,二位将军若想下山、强行突围,恐怕正中了倭军的下怀。不如暂驻此处,待合力破了敌寇,再下山去也不迟。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看处英一脸坦诚,又是出家人,想必不会出口骗人。既然倭军已经完成合围,的确想走也未必走得了了,程本举便用鼻子没好气地哼了一下,算是勉强答应了。
而唐卫轩,却始终还在回想着处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方才,听处英提到唐卫轩“绝不可能是勾结敌寇、图谋幸州的倭国奸细”。这无心之语,倒是让唐卫轩立刻响起了几日前开城中所遭的牢狱之灾。唉,难得这个朝鲜的僧人处英对自己如此信任,下山之路也被封死了。看来,那只无形的命运推手,注定要将自己留在重围里的弹丸小城之中了……
充满信任和感谢的看了看处英,唐卫轩拱了拱手,也算是答应了下来。
当然,锦衣卫们不仅留在了幸州德阳山上的山城之内,权栗也没再提要锦衣卫们交出武器的事情。虽然双方将领还是有所隔阂,但对此并不知情的士卒们,还是依然为又添了一股新力量而感到兴奋不已。
而出了权栗的主帐后,唐卫轩也从处英的口中,终于弄清了为何处英也会出现在幸州山城内的原因:
原来,今日一早,发觉了倭军动向的处英,当机立断,马上率领着麾下的四百僧兵,紧赶慢赶,匆匆抢在倭军之前,强行突破了倭军先锋的阻拦,直接冲进了包围圈,来助权栗等守军一臂之力。而处英前脚刚到山顶,就有负责瞭望的哨兵发现了山脚下的明军骑兵——也就是唐卫轩等人。这么看来,二人的部队也就是前、后脚赶到的。
而且,处英带来的四百僧兵,和唐卫轩所部的一百锦衣卫,也是仅有的两支赶在倭军合围之前,赶到幸州的援军。虽然二人的部众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人左右,对于原本有两千八百民兵的幸州守军人数,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得到援军相助后立刻高昂起的守军士气,却使得幸州城上的氛围焕然一新。
不过,在权栗、唐卫轩、处英等人的心中,也非常清楚,当面对即将要全力围攻此地的数万倭军之时,这种所谓的细微变化,对于敌众我寡的悬殊差距来说,起到的影响作用,也是微乎其微而已……在倭军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中,小小的幸州山城,依旧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虽然并非此地的主将,唐卫轩也丝毫不敢大意,趁着尚有时间,在布置好锦衣卫们的驻扎之事后,立刻跟着金敬辉、处英一起,开始四处巡视幸州的全部城防情况。
很快,小小的幸州城就被几个人转了一圈。而仔细查看了城防后的唐卫轩,也愈加忧虑……
虽然高昂的士气,使得大家暂时还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是,仅凭如此脆弱的城防,又能撑得了几时呢……
基本看完了城防,唐卫轩纵身一跃,站在外城的土墙之上,抬起一只手,开始向着山下举目四望。这座幸州德阳山的周围,无论是隔河相望的东、南两面,还是均为缓坡的西、北两面,都布满了数不尽的倭国大军。
各色旗帜的诸大名军队、错落有致的道道营垒,密密麻麻地围在幸州山城的四周,已经将小小的德阳山围得如铁桶一般,莫说杀出重围,就算有援军到来,恐怕一时也难解此围……
立在幸州城头,居高临下,唐卫轩更加感觉到来自北方寒风的阵阵呼啸,远远望去,山下不同营垒中升起的印有各色家徽的旗帜,也被吹得虎虎生风,夹杂着那些营垒中磨刀霍霍、厉兵秣马、甚至是倭语组成的喝令之声,一同被劲风卷上了本就不高的德阳山山顶。连带着那数万人马踏起的阵阵烟尘,飘散在四周的倭军营垒之中,临近黄昏的夕阳余晖映照下,更显得目光可及的幸州一带,萧瑟而又肃穆。临近死亡的昏暗氛围中,唐卫轩竟隐隐觉得,这弹丸之地的幸州山城,真好似另一个自己曾受困的地牢牢房……
回头看一看己方的将士,望着四周围匝数重、十倍于己的敌军,任谁的眼中,也难免存有一丝忧虑:真的……能守得住吗……?
“唐将军,”忽然,身后传来处英的声音,唐卫轩转头一看,处英似乎有所疑虑,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贫僧尚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