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加入东厂,就可以重获自由……只要加入东厂,就可以重获自由……
唐卫轩心中一遍遍地重复着沈惟敬代为传达的这个“优厚”条件,在这昏暗的诏狱地牢之中,再次面临着人生中又一次的重要抉择。
拒绝这个条件,自己有可能就会在此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了却残生;答应这个条件,自己就要成为张公公的手下,自此加入东厂……
平心而论,唐卫轩横竖两个都不愿意选。只是,唐卫轩也很清楚,这完全由不得自己。身在囚牢之中的自己,也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沈惟敬还在一旁期待着唐卫轩的答复,不过,在其看来,这似乎没啥好犹豫的。
“沈大人,若真的可以搭救在下而出,唐某必感激不尽。他日有托,无论是远赴倭国、还是刀山火海,只要不违背国法和良知,卫轩自然鼎力相助!”
面对着唐卫轩的这个回答,大概也是在沈惟敬的意料之中,因此,自然也是连连点头,带着满意的微笑,不过,后面,却听唐卫轩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加入东厂一事,还请恕在下冒犯,宁愿在这地牢之中静静地等待,也并不想加入东厂,换取重获自由的机会……”
这……?!
沈惟敬一脸的惊讶,实在没有想到,唐卫轩居然会作出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选择。
“你可要想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沈惟敬看了看铁栏内的唐卫轩,再一次劝说道。
不过,坐在牢房中的唐卫轩,依然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你这又是为何呢?”沈惟敬叹了口气,十分的不解:“且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样的浅显道理了,就在你们锦衣卫中,也是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权势更高、油水更多的东厂里挤呢!这大好的机会,还能借此脱离牢狱之灾,沈某实在是不明白啊,唐将军,你又何苦……”
唐卫轩默默地摆了摆手,淡淡地答道:“在下只是看不惯东厂的很多所作所为罢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唐某虽位卑,却实不愿意与之为伍……”
沈惟敬愣了愣,向不认识对方一般,再一次好奇地打量着唐卫轩,许久,才慢慢言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唉,真没想到,还真的会有你这样的人……不过,就咱俩之间,沈某说句不太好听的心里话,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锦衣卫也罢、东厂也好,其实都不过是皇上的鹰犬,其成员也大都是些争名逐利之人而已。当然,其实,也不只是锦衣卫和东厂,甚至,朝廷里的满堂文武,又有几人不是如此?”
“诚然,如沈大人所说,世道却是如此。”唐卫轩无声地点点头,不得不承认沈惟敬所讲的事实,但紧跟着的话,更是底气十足:“只是,唐某,并非如此。”
看着黑暗之中唐卫轩的那双眼睛,沈惟敬默然了一阵,终于迎着铁栏内唐卫轩的目光,缓缓地说道:“原来,沈某只是看你从头到脚都和其他锦衣卫不太一样,却没想到,你实际上是从内到外都和其他人不一样……”最后,沈惟敬默默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唉,也难怪,你会落到这种地步了……”
听到这里,唐卫轩也是一阵默然,心中似乎在翻滚着什么。
“唐将军,待日后你如有机会走出这囚牢之中,沈某倒是很想和你私下多聊上一聊……”
说罢,沈惟敬轻轻叹了口气,便准备站起身来了。
这个时候,看着眼前的沈惟敬,唐卫轩的脑中,不禁回忆起之前曾和其一同共度的那些时光……此时此刻,唐卫轩倒对眼前的这个难以一语而概之的奇人,更多了几分好感。同时,也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禁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请教道:
“对了,沈大人,唐某还有个疑问,一直徘徊在心中。当日,在名护屋城之中时,大人曾至我房中,谈论到这场倭国大举入寇之战的起因。甚至还曾提到了诸如什么西班牙之类的西洋番邦云云。唐某此番或许已时日无多,愿意借此机会,听大人讲个清楚,也好临死之前,能开一番视野……”
“哈哈,孺子可教!”沈惟敬捋着尖下巴上的稀疏胡子,颇有几分自得地回身笑了笑,“沈某漂泊半生,这点儿眼界倒是有的。唐将军愿意听在下之浅见,倒是让沈某颇为欣慰。”
说罢,沈惟敬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唐卫轩,带着几分深意地继续说道:“只是,这也绝非此时此地、一两句话就可以讲清的。唐将军,不妨这样,你我今日就击掌为誓,待你我二人再次东渡扶桑之时,沈某一定将平生所知,倾囊相授!你看如何?”
唐卫轩看了看沈惟敬伸至铁栏内的手掌,微微一笑,“啪”得一声,两掌便相击在一处。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