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过去,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幅颓废的样子,不仅像程冲斗前辈一样不修边幅,和其相比,目光中更是少了份坚定与洒脱,而多了份浑浊与迷离……
这……就是现在的自己吗……
唐卫轩皱着眉,连连摇头;而水影中的那个家伙,似乎也在一脸失落地望着自己,连连摆头,不置可否。
哈哈,可笑啊——
唐卫轩终于不再去看水影中的那个自己,没来由地苦笑了一下,抓起桌子上的满满一壶酒,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而后便一头栽倒在了旁边的床铺上。任大脑剧痛难忍,腹中翻江倒海,但似乎,这样身体上的痛苦,却多少让唐卫轩好受了少许,至少、那突然涌起、一时沉重到不能自已的心情,好像渐渐麻醉了起来,不再那样阵阵撕扯着心肺了……
而在隔壁的院子中,就在唐卫轩一头躺倒在床上的几乎与此同时,站在雪中的程冲斗,此刻也是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一直延伸到侧门的那一连串落寞的脚印,程冲斗心里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想当初,自己刚刚在这里待了一年之久时,似乎也有着同样的苦闷。所以,对于唐卫轩如今的心情大变,程冲斗倒是非常地理解与体谅。
不过,回想到刚才唐卫轩所说的,感到刀刃似乎还是劈中了什么,程冲斗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回想着唐卫轩刚才那电光火石的倾力一刀,不禁再次开始隐隐担心,该不会真的劈中自己的哪儿了吧……
毕竟,唐卫轩一向说话实在,绝不会故弄什么玄虚。
不过,浑身上下来回摸了个遍,程冲斗还是找不到什么不适之处,也没有任何的伤痕,就连一旁的兵器架,连同摆放在上面层层叠叠的众多兵器,看上去也是完好无损的样子。最后,程冲斗也只好耸了耸肩,暗笑自己太多虑了,大概那真的只是唐卫轩的错觉吧。
同时,又一阵寒风吹过,终于松下一口气来的程冲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想来一个人再练也是无趣,便将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碗随手一扔,也准备独自回屋去了。
只听身后“啪——”的一声,好像是所扔的酒碗刚好碰到了一旁的兵器架上。不过,过日子一向毛手毛脚的程冲斗也没有在乎。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
那酒碗的声响,就如同一个引子一般,紧随其后,好像紧接着又从身后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细小声响,窸窸窣窣的,听上去,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慢慢开裂的动静……逐渐由小及大,越来越清晰,仿佛不止是裂开,而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解体一般……
程冲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头去看。
就在这一刻,身后那座由硬木所制的兵器架、连同上面摆放在当中的七八样兵器,“哗啦——”一声,顷刻间,就在程冲斗的眼前,居然断为了两截……
继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中,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的兵器架,连同上面的各式兵器,登时撒了一地。直到一件件落地的兵器不再滚动了,静悄悄的雪天里,那刚才兵器架和众多兵刃散架的声响,似乎依然绕耳不绝……
这——
程冲斗走到那一摊物件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兵器架裂开的位置,不由得目瞪口呆:兵器架的断开处,竟然是一道整整齐齐、近乎笔直的利刃切口……甚至就连那些同样被截为两段的兵器,也同样是在中间部位,都保留着一模一样的平整切面……
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程冲斗的惊诧目光,逐渐不由得转向了一旁的侧门处。而此时,唐卫轩离去时所留下的脚印,不知不觉间,却似乎已经被不断飘落的雪花覆盖得七七八八,有些难以认出了……
当然,关于这一切,早已回屋、躺倒在床上的唐卫轩,毫不知晓。但,即便知道了,大概也已不再在乎。比起自己刚才是否将一座坚固的兵器架、甚至连同上面五花八门的七八样兵器,统统一刀边全部斩为了两截,唐卫轩只想质问上天,这无休无止的囚禁生涯、到底还要有多久?纵有一身本领,难道,也要像程前辈一样,一生郁郁不得志,只能坐困于这方寸之地吗……?!
上天啊,能否告诉在下,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软禁生活,究竟何日才是个头……
何日,才是个头啊……
门外的雪,渐渐地下得越来越大了,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一样,让人感觉,春天似乎已经彻底走远,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唉——
一声长叹中,带着满心的失落、绝望、不甘、与惆怅,躺在床上的唐卫轩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是,却并没有察觉,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命运的齿轮即将转到下一个路口,而那一刻,已经不远了……